九重天阙系列:帝王业_作者:寐语者(197)

2016-10-13 寐语者

  痛,只有痛,钝钝的从身体里传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缓缓撕扯,一下下剥离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除了痛,再感觉不到别的,甚至已没有喜悲。

  手指绞紧裙上丝绦,却听叮的一声,丝绦断,明珠溅落在地。

  “谁!”子澹惊跳。

  屏风被他猛的推开,眼前光亮大盛,照见他脸色惨白。

  抵着背后墙面,我已退无可退。

  他迫视我,忽的一笑,“何必藏在这里,你想知道什么,何不直接问我。”

  我并非故意,却被他看作是存心——如宫中无处不在的耳目,藏身暗处,窥探他的言行。

  在他眼里,我是如此不堪。

  闭了眼,任凭他目光如霜似刃,我再不愿开口,一切都已是徒劳。

  颊上一凉,他抚上我的脸,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还是如此骄傲么?”

  他另一只手随即贴上我胸口,“你的心,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我浑身颤抖,手足冰冷,“你放手。”

  他乌黑的眼底,一片幽暗,透出令我惊悸的寒意。

  未及挣扎,他的唇已狠狠压了下来,颤抖着侵入我双唇,那么冷,那么柔,与记忆深处,第一次亲吻的味道悄然重合……摇光殿,chūn日柳,熏风拂面。

  曾经有一个温柔的少年,第一次亲吻了我的唇,苏苏暖暖的感觉,一辈子停留在记忆深处。

  十年之后,同样的人,同样的吻,却是如此冰冷破碎。

  泪水滑落,沿着脸庞滑入唇间,他亦尝到我的泪,蓦然一僵,停止了唇舌的纠缠。

  我已没有力气支撑摇摇yù坠的身体,从心底到四肢百骸,都蔓生出无可抑制的痛楚,冷汗渗出全身,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他似觉察我的异样,伸手来扶我,“你,怎么了……”

  我咬牙,推开他的手,将身子抵住屏风站稳,惨然一笑,“如你所说,我满手血腥,害人无数,你恨我也好,就此爱恨相抵,从今往后,你我便是路人了。”

  言罢,我掉头转身,再不敢看他的面容,一步步走向殿外。

  我不知道是如何被阿越扶上鸾车,一路上,渐渐清醒过来,方才隐约混沌的痛楚,越发清晰,越发尖锐。

  车驾渐缓,已近王府,我勉力探起身,整理裙袂。

  忽觉身下一暖,热流涌出,剧烈的痛楚随即汹涌而来——莲色素锦的裙袂上,赫然一片猩红。

  鸾车停了,我挑开车帘,竭力镇定地开口,“阿越,传太医。”

  太医当即入府,汤药金针,统统用上,直忙到入夜。

  分不清是累是痛,仿佛知觉已经完全麻木,神智却无比清醒。

  徐姑姑一直守在旁边,不停用丝帕为我拭去冷汗,饶是如此,冷汗依然浸透了我全身。

  太医惶恐地退出去,宫中几位年老的接生嬷嬷已经候在了外面。

  看起来,我可怜的未足月的宝宝,已经要提早降临这人世了。

  静夜沉沉,唯觉更漏声声。

  我在昏沉里时醒时睡,恍惚中总见着烽烟火光,远远的,在那漆黑bào烈的战马上,萧綦战袍浴血,长剑裂空,挥溅出血光漫天……

  额上忽觉清凉,是谁温柔的手,为我拭去冷汗。

  睁开眼,恰看见一双泪光莹然,满是慈爱的眼睛,恍惚是母亲,又是姑姑。

  是徐姑姑罢,我想唤她,想对她微笑,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断续若游丝。

  “我在这里。”徐姑姑忙握紧我的手,“不怕,阿妩不要怕!宝宝一定会平安的!”

  我闭目深深呼吸,略微缓过气来,茫然看向帘外,是已经天黑了么?

  看不透这重帏深深,也不知道北方的天际,是否已经落下夕阳。

  望不穿这万水千山,却依稀见到他的身影,如在眼前。

  九锡

  五更过后,不见绽露晨光,天色越发yīn沉晦暗,帘外风雨yù来。

  神智在痛楚煎熬中渐渐迷失,眼前晃动着产婆和侍女的身影,恍惚看见谁的手上沾满猩红。

  chuáng前垂下的帏幕,时而飘动,忽远忽近,如同周遭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徐姑姑一直守在身旁,握紧我的手,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不让我昏睡过去。

  合上眼,仿佛见着烽烟火光,远远的,在那漆黑bào烈的战马上,萧綦战袍浴血,长剑裂空,挥溅出血光漫天……此时此刻,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