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握住我的大手,猛一发力,将我凌空拽起。
一拽之力,将我与他双双掼倒。
我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腰间玉带完好,银丝的彼端赫然连着一只齐腕斩下的断手,贺兰箴的断手!
萧綦一剑斩断了贺兰箴扣住银丝的手。
“好了,没事了……”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一边小心翼翼除下我腰间玉带。
我怔怔抬头,想要看清楚他的容颜,却只看到身上、手上,到处是血……天地间一片猩红……
火,惨碧色的火,笼罩了天地,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忽然一道剑光陡然掠起,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大股大股的鲜血如洪水一般涌来,即将没顶……
我极力挣扎,神智渐渐清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仿佛置身惨碧色大火之中,全身痛楚无比,稍稍一动,胸口便传来牵心扯肺的剧痛。
混沌中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
梦中似乎有双深邃的眼睛,映着灼灼火光,直抵人心;又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不时抚在我额头;朦胧中,是谁的声音,低低同我说话?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便渐渐安宁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睁开眼。
chuáng幔低垂,烛火摇曳,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深深吸一口气,触摸到柔软温暖的被衾,才相信不是在梦中。
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安然躺在chuáng榻上,真的已经安全了。
方才的梦里,血光剑影,风声呼啸……我蓦然一颤,想起口中满是腥热血ròu;想起剑光纵横,刀锋掠鬓而过;想起纵身而下,身在虚空……想起那双坚定有力的手臂。
那一刻,我身如断羽,即将堕向死亡之渊,却是那一剑,横空斩断死亡的触手,将我从huáng泉路上抢回,抢回那温暖坚实的怀抱。
垂幔外隐约有人影晃动。
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王妃可曾醒来?”
“回禀王爷,王妃伤势已有好转,神智还未清醒。”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已经三天了。”萧綦的声音忧切,“她身受内伤,只怕经脉受损。”
“王爷勿忧,那一掌虽是伤在要害,但掌力未用足三成,不至损及心脉。只是王妃脉象微弱,伤病郁结已久,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散,我勉力抬手,想掀开垂幔,却全然没有力气。
只听沉沉一声叹息,“若是贺兰箴那一掌用了全力,只怕她已不在了。”
“王妃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这是谁的声音,不是方才的老者,也不是萧綦。
“此番是我大意轻敌,此时想来,仍觉后怕……”萧綦的声音透出自嘲的笑意,“想不到我半生戎马,喋血无数,今日也知后怕。”
“末将只知道,关心则乱。”
萧綦低笑了一声。
“王爷,那贺兰余孽……”
“此事明日再议,你退下吧。”
“是。”
外头再也声息,良久沉寂。
我隔着chuáng幔望去,隐隐见一个挺拔身影,映在外头屏风上,侧颜淡淡,轮廓有如斧削。
那侧影凝立不动,似乎隔了屏风,正凝望我所在的内室。
我亦屏息凝望那身影。
关心则乱,这四个字浮上心头,双颊渐觉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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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帘动,珠玉簌簌有声,他的脚步声转入内室,身影清晰映上chuáng帷。
我侧首看着他,心里怦怦急跳,似惴惴又茫然。
他凝立不语,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我。
五月间的天气已换上了轻软的烟罗素帷,隔在其间如烟雾氤氲。
我看他,隐约只见形影;他看我,也只怕不辨面目。
侍女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静谧,药香弥漫。
他抬手,迟疑地抚上罗帷,却不掀起。
我不知所措,心中越发跳得急了,一时竟满手是汗。
“我有愧于你。”他蓦然道。
他语声沉缓,却令我心中一窒,屏住了气息听他说下去。
“王妃,我知你已醒来……我对你不住,若愿给我机会弥补,你便开口;若是不能原谅,萧綦自愧,必不再惊扰,待你伤好,立即遣人送你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