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心中存了别样心思,当然不会给她难堪,十分捧场地与她一问一答,说得很是热闹。
田氏正得意时,二夫人李氏掩袖一笑,酸溜溜地揶揄道:“今日可叫我开眼界了,没想到三弟妹口才如此之好,这嘴皮子比前些日子来说书的那个女先儿还要利索几分。瞧瞧,好话都给她一人说尽了,显得咱们一个个都是木头疙瘩似的。你也好歹喝口茶润润嗓子歇一歇,叫咱们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呗。别让侄女儿觉着就你一个人疼她,我和她大伯母就不腾她。”
田氏回敬道:“我倒是想歇一歇呢,就怕二嫂累着。”
李氏一挥袖子,笑道:“我可不是那起子轻狂的人,要累也是累大嫂,她才是正儿八经的伯爵夫人,嫡长媳妇,哪儿轮得着我累?是吧?大嫂?”
唐氏一直沉默优雅地微笑着陪在一旁,此刻才开口道:“怎么又扯到这上头去了?三弟妹心疼体贴咱们,你就受着。她年纪小,又是此番宴客的主人,多累些也是应该的。”
这两个妯娌是明里暗里都在讥讽自己喧宾夺主,不敬嫡长,不知规矩进退呢。凭什么她出钱出力,风光好处却要让给这二人?她又不是棒槌!田氏一阵气短,偏就不肯相让,转头冲着唐氏一福,笑道:“大嫂说得是,谁叫我年轻呢?少不得多累一些了。只要招呼好了客人,也是在婆母面前尽孝呢。”不动声色间,又把老夫人给扯了进去。
安怡在一旁听着,心里狂骂自己果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瞧这妯娌三人,明争暗斗得如此明显,当初自己愣是听不懂这里头的机锋。或者说,是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上面,若是能关注一二,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毕竟当初唐氏与李氏虽然不待见自己,却也并不乐意看到自己嫁给田均,白白便宜了田家。唐氏自重身份说得不多,李氏却经常当着她的面挖苦田氏,可惜自己不但不懂,还认为是二房的人一贯的打压瞧不起三房的人,再加上老夫人暗里想替她促成那段可怕的老少继弦配婚姻,她就完全听了田氏的安排,想方设法地央求已经病重势弱的祖父玉成此事。
当时祖父很是惊讶,一连问了她三个问题,她都按照事前与田氏商量好的话去回答,只怕祖父会不同意这门看起来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祖父听完她的回话,沉默很久才问她:“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你嫁给他,将来也许会吃苦头。”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不怕吃苦。”
然后就听见祖父轻声说了一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xing?”
她没听明白,再问祖父,祖父却摇手不语。第二天,祖父就把父亲安保凤叫了过去,第三天,田家就使人上门求亲。祖母把她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话说得很难听,其中不乏威胁恐吓之语,她却不在乎,因为她以为,这桩婚姻就是她想要的不离不弃的美好姻缘,谁知不过是别人眼中的笑话。事实也证明,的确是个天大的笑话。
安怡微微笑着,看到树根下有一只小小的蚂蚁,拖着一根糙jīng非常努力地往上爬,掉下来又爬上去,爬上去又掉下来,眼里不由闪现一点泪光。她就是那只小小的蚂蚁,以为田均就是她的巢,就是她此生的良人,可是他不过是一只等着食她骨髓血ròu的没有心的恶鬼。
忽听安侯老夫人道:“怡丫头,快别理你那几个伯母,到我身边来,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她们都没我知道。”
“不敢有劳老夫人,但那座楼瞧着确实很不错。”安怡抬起头来,掩去泪光,将手指向东南角一座三层高的小楼,一脸的好奇。
安侯老夫人看着那座小楼好一阵纠结,不为旁的,就为那座小楼曾经的主人实在是个大家都不乐意提起的人。
安怡却不肯就此放过,坦率地道:“其实我对什么花啊糙的不怎么感兴趣,就是对建得特别的房子感兴趣。这座楼实在是典雅,我儿时就想要有这样的一座楼。”
安侯老夫人皱着眉头哄她:“那座楼已经荒废许久了,里头未曾打扫,不方便待客。”
安怡继续好奇:“建得这么jīng致的楼,怎会荒废了呢?多可惜啊,住在里头便可以遍览园内风光,实在是可惜了。”
这人怎么这样不懂规矩?主人家都说了不便,她还要继续闹。安老太扶着头哼哼:“哎呦,这里风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