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莫五公子特意领我来看,是想要做好人,让我去提醒宗长一家管教子弟?”安怡的语气里不自禁的多了几分敌意。有些事qíng过去了,她以为她忘记了,却没想到在猝不及防之下突如其来地被提起来,再让她想起了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那一年,祖父给了她一对拇指大小的金狮子,狮子是中空的,红宝石的眼睛,口里叼着能活动的碧玺宝珠,爪下的绣球更是玲珑美丽,轻巧而jīng致。她爱极了,安悯兄弟俩看到后,哭着追着要。她不肯给,田氏也没问她要,而是让安悯兄弟俩跪在院子里,当着家中所有仆从的面,拿了戒尺一下一下地打安怀的手掌心,每打一下就要问一声还要不要姐姐的东西,只打读书又好又聪明的安怀,却不打哭闹得最凶的小儿子安悯。
打着打着,母子三人哭成一团,就好像都被她这个先头正室留下的嫡女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一对玩物罢了,做姐姐的舍不得分给不懂事的幼弟玩,还闹得这样的厉害,实在是过分又跋扈,怎么都该好生教训教训才对。于是生父安保凤从书房里走出来,夺过田氏手里的戒尺,狠狠打了她一顿,当着她的面,把那对金狮子夺过去分给了两个异母弟弟。
然后田氏哭着替她求qíng,安悯当着她的面把那对金狮子用石头砸坏了。安怡记得当时她的心好像被人活生生地撕裂了一样,委屈却没地方哭诉,就连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是“九小姐太不懂事了”。她永远都记得安保凤鄙夷冰冷的眼神和那句:“你不配得到这样的好东西。你不配做他们的姐姐。”
原来不是她不配,而是因为她有一个那样的母亲。
是不是在她死后,安、田两家分赃之后,她的那些亲人们也都在明里暗里地庆幸着这些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终于回到他们手里了?所以哪怕知道她的“死”有蹊跷,他们也还是宁愿她背负着污名“死”了?久藏在记忆深处的不愉快cháo水般的涌上来,安怡的语气越来越不善:“莫五公子是觉得我像个爱多管闲事的好人,还是觉得我应该做个好人?”
他本以为想要靠近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知晓她的秘密并和她共有秘密,但安怡的排斥度远超了他的想象。莫天安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愕然片刻,沉默着递了一杯热茶过去。安怡不想接,他便那样一直举着,桃花眼里也敛去了一贯含着的笑意,全是诚恳和无辜。
正如谢满棠所言,莫天安这个人装起可怜无辜的时候,眼神比谁都可怜。安怡垂下眼,终是接过了那杯热茶。热茶透过掌心,温暖了血脉,也让她激dàng的心qíng渐渐平息下来,可是秘密被骤然看破,始终不是什么好事,应对不当就会引起新的麻烦。
正文第338章心里的刺
安怡不认为自己这时候有足够的能力把莫天安这样聪明的人应付妥当,便放下茶杯拿起幕笠戴上,gān脆利落地转身往外走:“对不住,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才戴上幕笠,眼泪便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其中有这段日子以来担心家庭父母、担心谢满棠安危的重压,也有被勾起从前不愉快的委屈,还有被人突然看穿秘密的担心和紧张没想到她对田均和张欣、以及安侯府的特别关注就这样落在了莫天安的眼里。
她从未在莫天安面前提起过这些事,莫天安却能关注到并率先替她找到了对付田氏的缺口。细心如此,其实不过是想要讨好她罢了,她明白的,可是这样的突然袭击,何尝不是想要单刀直入,杀进谢满棠也从未触及的秘密里去,再借机和她慢慢走近?
可她不需要。谢满棠是和她接触最早的人,也是她最先恳求帮助的人,他知道的关于她的事,一定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多,但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只用他一贯的张狂和霸道和她一次又一次地碰击相撞,然后打动了她。
其实莫天安未必就是恶意,未必就会对她造成威胁,可是他采用的方法不是她所喜欢的。她的过去和不堪不想要其他无关的人知道,每碰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疼痛。谢满棠比莫天安更懂她。
莫天安眼看着安怡大步离去,知道要坏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嫂莫名其妙地追了出去。
红袖见他脸色难看,小声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莫天安苦笑着,心里拔凉拔凉的:“我做错了事。”
红袖当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但她向来xingqíng温柔体贴,便好意劝道:“您是好意,安大夫总会明白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