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充耳不闻,只管照顾薛氏,安愉虽然年小,却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趁着安怡在照顾薛氏没人拉着他,咬着牙朝张欣冲过去:“你住口,我爹他是好人,是清官,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qíng。我姐姐更是好人,你才会去做官奴,才会被卖入教坊司呢!”
张欣敏捷地往旁一让,桂嬷嬷一把揪住安愉,扬手就要往他身上打:“打死你个短命夭寿的狗崽子,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是谁?你也敢对我们奶奶动手?”
安愉倔qiáng地噙着泪不哭出声来,趁着兰嫂上前帮忙,用力咬了桂嬷嬷的手一口,趁着桂嬷嬷尖叫呼痛,转身迅速跑回去躲在安怡身后。桂嬷嬷要追上来,安老太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沉着脸将安愉牵过去,抡起花椒木拐杖冷冰冰地看着张欣主仆,生硬地道:“老太婆倒要瞧瞧,圣上不曾叫我们死,谁敢让我们去死?谁敢乱来,老太婆就让她死!”
桂嬷嬷犹自不服,张欣眨眨眼,和气地笑着止住桂嬷嬷,不怀好意地看着安愉笑道:“安愉,你说你父亲是好人,不会做坏事,那是不是说,圣上错了?这事儿可是圣上判的。”
安愉不晓得这里头的厉害,张口就要说当然是皇帝错了。
安怡冷冷地截住他的话头,直视着张欣道:“圣上最是圣明,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这个做女儿的尚且不知我父亲出了事,偏你一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外人就知道了?你当着这么多的人说圣上错了,是何居心?”
谁敢公开指责皇帝错了?即便是皇帝表面上不计较,听在心里也会不舒服,若是安保良真的犯了错,那么小小的孩子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就可能成为催命符。更何况在张欣刻意的引导下,安愉很可能会说出更大逆不道的话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小安你可不能冤枉我。我这是担心孩子小不懂事,准备劝他呢。”张欣惊讶地捂住嘴,左右看了看安怡和安老太等人,再看看地上躺着的薛氏,道:“说到这里,我是再佩服小安你不过啦。这样大的祸事,若是换了我,听说父亲犯事身亡,母亲又晕厥当场,老的老,小的小,早就难过得哭晕死过去了。也只有你才能这样镇定冷静,居然还记得和我争执,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要当你不是安家亲生亲养的也不一定。”
安怡听到后头,心里莫名一跳,将目光落到那个跟着张欣一起进来、一直戴着幕笠不说话的男子身上。那个男子身上穿的是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灰布长袍,中等身材,虽然隔着幕笠,她也感受到他的目光自进来开始就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从未挪开。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就好像一只滑腻腻的冰凉的手,静悄悄地在她的后背上来回抚弄一样。她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安九,我总要叫你把欠我的全部加倍还回来。张欣微笑着,得意地观察着安怡的反应,她倒要瞧瞧这冒牌货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她本是给安怡安排了一个再jīng彩不过的结局,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样的快,转眼之间安保良就倒了大霉,她想弄安怡就如此的轻而易举。等到尘埃落定,安家的罪名定了,她只需出手轻轻拨弄一二,安怡便要落到她手里,由着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安怡沉默地和幕笠里的陌生男人对峙着,她感觉得到他散发出来的危险,可是她不怕他。死她都不怕,她还会害怕活人么?
安家的人都感受到了安怡与那个奇怪男人的对峙,安老太皱起眉头,担忧地看看安怡,又看看那个奇怪的男人,想问却又无从问起。
张欣就像一条往外“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微笑着往前几步,停在安怡面前轻声道:“你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师兄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安怡轻蔑地看着张欣,不发一言。
张欣被她看得恼羞成怒,仰起头凶狠地瞪着安怡咬着牙道:“你害得我这样的惨,我定要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老爷……我苦命可怜的老爷……你怎么不把我也一并带了去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样的受苦,被人欺负……”地上的薛氏恰好醒过来,睁开眼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声震天,把场中尴尬奇怪的气氛一扫而光。
安怡淡淡地瞥了张欣一眼,扶起薛氏把门关上。哪怕就是隔着门,她也感觉得到那个男人的目光,有如实质一样地胶在她身上,让人打心底的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