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三人围桌而坐,听陈知善将经过侃侃道来,安怡只在一旁坐听,偶尔才添补一两句,平静得如同说的全是别人的故事。
没想到,安怡的故事居然是这样的。吴菁只凭陈知善的描述就已经从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大致完整的故事世家贵女跌落尘埃,有家归不得,惨死他乡且尸骨无存。她烧了胡家也算因果,可那个罪魁祸首胡三赖,难道就这样轻饶了吗?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好不容易回去报仇,怎会只把房子烧了就算解了恨?除非是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不然哪怕是往他家锅里下毒药呢,反正这家子没一个好货。
那么……吴菁猛地看向安怡和桌面上的那株五爪金龙,事qíng肯定是发生在安怡失踪的那段时间里,谁也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并且也将无从查证。吴菁一拍桌面,冷声道:“胡三赖呢?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怎能如此轻饶!”
陈知善赶不上吴菁的思维,呆呆地看着吴菁,安怡jiāo叠在膝盖上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目光也迅速朝吴菁扫过来,旋即又在二人目光即将jiāo汇时迅速收回,继续垂眸看着地砖。
看来果然如她所想。吴菁轻叹了口气,抓起安怡素白的手左看右看,直到安怡的手心冒了细汗才道:“这双手,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灵巧,最适合拿针的手。”
安怡站起身来,有些惶恐地道:“姑姑谬赞了,谁的手也比不上您的手……”
吴菁淡然一笑,不置可否地道:“问你一事,你若答得让我满意,我便收你为徒。”
安怡的惶恐立即化成了动力,双眼发光地看着吴菁道:“姑姑请问。”
吴菁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金针可救人也可害人,我要问的是,若是有朝一日,有一个残害过你,你恨不得他死的人的妻儿得了病,急需你救治,他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于你,而他的妻儿本身无辜,你救还是不救?按你的本心来说。你要知道,你若说假话,我兴许不知,但神鬼可知。”
房里寂静一片,就是陈知善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着安怡回答。安怡汗湿衣衫,她知道世人爱听什么,她也可以说出“无辜者无辜,当然要救”之类的漂亮话,但她不想违背本心,也不认为吴菁是个轻易能被糊弄的人,更何况,神鬼可知。再没有她这个死了又重活的人更忌讳这些,于是安怡垂着眼,轻声而坚定地道:“让他拿命来换。”
正文第36章乐极生悲
吴菁沉吟不语,陈知善急得不行,悄悄扯了安怡的袖子的一把,使劲儿给她使眼色,示意她说两句好话补救一下。
安怡垂眸不动。既然残害过她的就是仇人,她为什么要满足仇人的愿望?她不主动害人,不害无辜之人,却也没必要恶心自己,为难自己,这是人之常qíng,也是正理。
终于,吴菁轻轻出了口气:“拜师吧。”
这个结果似是出乎意料,却又似是意料之中的,但安怡总体说来很是欢欣鼓舞,端端正正行了拜叩之礼。吴菁严肃地道:“不要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你将来若是做下违背正义之事,我便亲自废了你的手。”
大抵似吴菁这样的人,总是有自己行事的一套规矩的,安怡自问此生不大可能去做违背正义之事,便认真道:“徒儿记住了。”
陈知善十分欢喜这个结局,想要趁热打铁,便含笑道:“师父,徒儿和师妹有件事想请您老人家示下。”
吴菁收了安怡这个天才徒儿,心qíng十分的好,便道:“你说。”
陈知善道:“仁惠堂不仁已是多年,平白赚了不少不义之财,倒叫多少人看得起病、买不起药。安怡和我说了,她乐意把这株五爪金龙卖得之财用来开个药铺,以最低的价卖最好的药,宛如行善积德一样的。不知师父您可准许?”
安怡趁势添补道:“当然,还可补贴家用。”
“唔。”吴菁点了头,算是允了:“早年我不曾开设药铺,是因为我不需要太多的钱,没必要于他人口中夺食。如今我的徒儿既然需要这个养家糊口,那就没必要客气了。回去后就把铺子开起来吧。”
此次抚宁之行,对于安怡来说意义深远。首先,她杀了胡三赖,惩处了胡婆子两夫妻,算是暂时出了口恶气;其次,她寻回了五爪金龙并说动了吴菁开药铺,今后一家老小的生计和她要花的钱总算是有了个出处;最后,也是最让人欢喜的一件事,吴菁终于答应收她为徒,这意味着她离回京报仇的愿望又走近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