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姬恪也将将坐进轿中,轿子苏婉之从前见过,之前她还觉得大气,如今一比之下姬恪的轿子清减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寒酸。
但……苏婉之毫不犹豫的迈步进去,敛了敛身上的剽悍之气,压细声音道:“姬恪,我没坐轿子过来,能不能载我一程?”
姬恪看了一眼姬跃,眼神示意要姬跃送苏婉之,对面姬跃却似毫无察觉,甚至还笑了笑才拉下帘子,吩咐轿夫起轿。
再看苏婉之,她一钻进轿子里,就径自找了舒服的地方坐着,让人想赶她下去也无从下手。
不可察觉的隐光自姬恪的微颤瞳仁中一闪而逝。
权当……是最后一次陪她吧。
“苏小姐现在回苏府么?”
迅速抓住话中的漏dòng,苏婉之眨巴眨巴眼睛得寸进尺问:“那可以现在先不回苏府吗?”
姬恪无奈道:“那不知苏小姐想去哪?”
撇撇嘴,苏婉之不乐意道:“你可以不要叫我苏小姐么?”
这次姬恪犹豫的时间明显比上次要短,妥协道:“那不知婉之想去哪?”
苏婉之想了想,突然道:“还记得我上次在轿子里告诉你的镜湖吗?就在北城门外,现在已是夏季,百花群开一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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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镜湖,一池的睡莲摇曳生姿,湖面粼粼波光散开。
夹岸边低垂的枝叶犹如摇摆的垂帘,遮掩住了碧波dàng漾的湖水,湖面上一叶叶扁舟似自画中驶出一般,朦朦胧胧,若点墨般浅淡。
苏婉之同姬恪坐船而下,沿岸轻飘而去。
湖岸尽头由绵延的花卉铺陈,比夹岸来得更加繁花似锦。偶尔chūn风微拂,迎面响起悉悉索索的动人声响,宛如乐声,一两朵花瓣随之飘零落入湖面,倒映着迷人的花枝,好似将湖水也染上了花瓣的色泽。
路过其中,便真如置身花海。
苏婉之忍不住,站起身,袖中白绫飞出朝着枝头掠去。
不多时,租来的小船中便摆满了苏婉之摘来的花朵,芳香四溢。
姬恪未曾留意,只静静看着周围的美景,齐州的气候较这里要差的多,也少有这么繁丽绚烂的景象。
挑挑拣拣花枝,趁着姬恪走神,苏婉之偷偷把花摆上姬恪的衣襟,衣角。
回头看着一身的花瓣,姬恪失笑,刚想抖落,苏婉之忙止住他,歪头用手指比划,叹了口气道:“要是有画纸画笔就好了。”
“你莫不是还想把它画下来?”
苏婉之点头点头:“很好看啊。”
姬恪顿时无言,却又禁不住唇角笑意。
像是想起什么,苏婉之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画框递给姬恪,神qíng里颇有些骄傲的意味。
姬恪接过,看见画框上稚嫩的笔迹,是一份稚童手抄的《关雎》,笔意尚不成熟,但也有了几分清逸几分洒然。
很熟悉,只辨认了一会,姬恪就可以确定,这是他自己年幼时的笔迹。
他抬头,眼中的浅光有些晦暗。
“这……你是哪里来的?”
苏婉之不无得意的说:“我可是找了很久才从你那些天下苍生花糙树木四书五经的练笔里找到这个。”说完,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行径似乎不那么妥当,讪讪追问,“那个……姬恪,齐王府常年无人,我进去取你几副练笔不妨事吧……”
姬恪笑着摇头,却不由自主的握紧手里的红木画框。
画框四周已有些褪色,那是反复摩挲久了之后的结果。
河岸边传来女子隐约的吟唱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为什么要这么喜欢他?
眼前少女无忧的看着他笑,晶亮亮的大眼睛里满载着深qíng厚谊,纯粹而不掺杂任何的杂质。
苏婉之喜欢他,他知道。
不因为他是齐王,没有任何目的和企图,只因为他是姬恪。
他其实……不值得。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