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片默然,都沉浸在了这个忧伤的故事里。
可沈飞的话还没有说完。
“在北京,我实现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目标。当时我叱咤厨界,风光无限。可是当一切过去之后,最让我怀恋和回味的,还是和小琼在一起炸臭豆腐的平淡时光。不过人总有个毛病,都会向往那些没有经历过的波澜壮阔的生活,而不知道珍惜已经拥有的快乐。就像这做菜,‘大味必淡’的古语已传了几千年,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品出这‘淡’的好处呢?”说着,沈飞轻轻拿起筷子,从土钵中夹出一块豆腐,送入口中细细地品尝着。
沈飞话语中显然包含着极深的道理,众人听完,脸色都是一凛。却听沈飞此时又趁热打铁地说道:“乾隆爷在位数十年,尝遍了天下的珍奇美味,到最后值得回味的,却是这道极为平淡的青菜烩豆腐。姜山,你先祖当时身为御厨总领,又怎能体会到乾隆爷退下皇位后那种历尽沧桑,尝遍百味的心境?就是我自己,如果没有经历小琼离去的痛苦,恐怕直到现在也无法理解‘烟花三月’的真谛,也不会明白真正属于我的快乐生活究竟是怎样的。”
众人反复咀嚼着沈飞的这几句话,心qíng各有不同。良久之后,姜山轻叹一声:“原来这‘烟花三月’不是一道菜,而是一种人生。”
沈飞笑了笑:“这句话,你只说对了一半。‘烟花三月’既是菜,也是人生,菜和人生原本就是相通的。就像这‘大味必淡’四个字,既是做菜的道理,也是做人的道理一样。”
姜山神qíng恍然:“‘烟花三月’这道菜,不理解的人不屑于提及,理解的人又没有胜负争斗之心,不愿提及,难怪这秘密能保守两百多年。”
沈飞看着姜山:“这样的一道菜,你现在能做得出吗?”
姜山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我做不出,我输了。”
尾声
“至于初学分布,务求平正,既能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复归之际,人书俱老。”
这是悬挂在片石山房门墙上的那段话。它描绘的虽然是书法艺术,但其中蕴涵的哲理却足以隐喻人生。“险绝”与“平正”之间的辩证关系亦可适用于一切艺术。
烹饪也是一门艺术。“大味必淡”四个字不就是对这段话的最好浓缩吗?
遗憾的是,世上并没有多少人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即使明白,也不见得能做到。
沈飞曾在“片石山房”外点过姜山,但对方却没能领悟。
这并不是因为姜山的悟xing不够。要真正达到最高的境界,光有悟xing是不行的,你还必须去经历很多事qíng。
所以,姜山最终还是败了,他还没有尽览险绝,又怎么能够复归平正呢?
至少他还不可能像沈飞一样,在街头给别人炸臭豆腐。
那一场风波结束之后,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天下第一味”的牌匾仍然挂在“一笑天”的大堂中。
徐叔和凌永生守住了“一笑天”的名楼声誉。
姜山和徐丽婕去了火车站,晚上会有一辆开往北京的火车。
最让沈飞高兴的,是他又可以摆摊炸自己的臭豆腐了,而且他的生意,似乎比以前更好。
不过当他晚上收摊回到酒楼时,才发现事qíng并没有那么简单。
凌永生本来愁眉苦脸地站在门口,一见到他,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般:“飞哥,你可算回来了。店里的客人早就等不及了。”说着,他递过厚厚的一叠下菜单,“这些都点名要喝你做的米粥呢。”
沈飞挠挠脑袋,无可奈何地苦笑起来。
沈飞一口气做了二十六份米粥,当最后一份做完的时候,他终于可以伸个懒腰,懒懒地问道:“小凌子,现在该让我休息一会了吧?”
凌永生却苦着脸,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烦恼:“飞哥,外面有个客人,非得让你亲自端粥过去。”
“什么?”沈飞咧着嘴,几乎要跳了起来,“谁呀?这么臭屁,你还不帮我拍死他?”
凌永生一脸的无辜:“这个客人我可没办法,连师父都治不了他,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当沈飞看到那个客人时,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