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几日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他一向待人温和做事谨慎,今天是怎么了?”
卫衍听到后面传来手下的窃窃私语声,心中更是苦涩。怎么了?怎么了?他突然想起了年轻帝王眼中的yīn戾,不由得感到一阵彻骨的寒。
“那是谁啊,闹市纵马,九门提督衙门的人也不来管一管?”
“天子近卫,九门提督大人见了也要陪笑,谁敢来管?”
“原来是天子近卫,怪不得如此跋扈。”
“轻声点轻声点,不要惹来麻烦。”
“听说陈大将军也是天子近卫出身。”
“是啊是啊,才短短几年功夫,就已经官拜大将军了。”
“没办法,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工部吏部熬个十年也没有在陛下身边一年升得快。”
“怪不得人人削尖了脑袋要往近卫营钻。”
“那也要手上有真功夫。你以为近卫营想进就能进?家世,忠心,武艺一样都不能缺。”
……
卫衍的身影在街头消失很久,酒楼中的讨论声还不曾停息。
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卫府门前。
卫府极大,占了整整半边街,从高高的院墙向里面望去,楼台亭阁,错落有致。朱红色的正门上方,“敕造忠勇侯府”的门匾高高悬挂,据说那是高祖御笔亲赐。
卫衍下了马,从边门走了进去。问过管家,知道父亲上朝去还没有回来,就先进了内院,给大夫人请过安后才去见他的母亲。
母亲住的院子保持着往日的宁静,侍女们看到他进了院子,急忙掀开帘子将他迎了进去。
“母亲。”
请安后卫衍没有起身,只是凑过去将下巴抵在了母亲的膝上。小时候受了委屈后经常这样将头埋在母亲的怀里,母亲什么也不多说,只是用温柔的手掌轻抚他的头顶,就这样静静的安慰他,慢慢的委屈就消失了。现在,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再次去寻求母亲的安慰,想想觉得更委屈了。
“起来吧,衍儿,地上凉。”摸了儿子的头顶很久,卫衍的母亲柳氏终于开口了,“这次在家待几日?”
“没事,有垫子呢。”早在卫衍请安前,侍女已经在他膝下放好了软垫,“今日酉时就得进宫。”
“这样啊,那就起来帮母亲抄点经,待会儿就在母亲这里用膳吧。”
“嗯。”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遒劲有力的小楷端端正正,布满了一页又是一页,在墨香中卫衍的心绪渐渐安静了下来。
也许,什么也无法改变,也许,自己的处境很快会变得更糟。但是至少这一刻,拥有了继续面对的勇气。
过了午时,天色渐沉。
“要下雪了呢。”
“好像是,母亲要注意保暖。”
“衍儿你也是,自己当心自己的身体。”
“放心吧,母亲,我身体好着呢。”
母子俩停下来闲聊了几句,继续抄写经书。
未时三刻,有侍女来报老侯爷要马上见他。卫衍不敢耽搁,匆匆辞别了母亲,来到书房,请安后侍立在卫老侯爷身前等着他问话。
卫老侯爷一边喝茶一边随口问了他几句近况。
“这次太后属意你去幽州宣旨监刑。”沉吟了很久,卫老侯爷终于说到正事,“不过太后提了这事陛下心里肯定会不喜,这几日你自己行事须小心谨慎。”
“怎么会?陛下与太后一向是母子qíng深。”卫衍一时没想通这里面的道理,不过他很清楚如果皇帝陛下真的是心里不舒服的话,他再怎么谨言慎行也一样逃不过。
母子qíng深!天家的母子qíng深在权力面前还能剩下几分?不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卫老侯爷只是在脑中转转绝对不敢说出口来。想他卫氏经过数代经营,如今也称得上是这景氏皇朝中的高门巨族,族中子嗣还算争气,所以在朝中军中站得比较稳妥。
当年幼帝继位太后摄政,卫老侯爷自然是小心侍奉着太后,不过卫家的年轻一辈却都想方设法塞到了皇帝陛下的身边。如今陛下亲政,大量启用年轻臣子,卫氏的年轻一代自然也是得到了重用的机会。
不过衍儿嘛,卫老侯爷打量一眼身前的幼子,隐隐觉得这事透着某种说不清的玄妙。年轻的皇帝陛下向来喜欢聪明伶俐,贴心贴意的臣子,如陈天尧肖越之流,衍儿因为xing格关系多年来在陛下面前并不讨喜,若非这次护驾有功,陛下记不记得他的名字恐怕都是个问题。偏偏这次不但大肆封赏连升数级还日日让他随侍身边宠信到了让太后都感不安的地步,就怕过几年外放出去又是一个权臣重臣所以要抢先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