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斟了一杯酒,也端在手中,转了两转:“正因如此,本王方才看透了,什么是忠,什么是jian?天下本就不该总是谁的,既然已背了骂名,何不坐实?如今骂本王的那些清流,待来日本王坐在御座之上时,还不都要一样的跪地叩首,高呼万岁。至于父王,他若地下有知,正好也能看看,他所谓的朽木,如何掌握天下。”
本王这番话,对着湖,迎着风,说得热血澎湃,慷慨激昂。
云王两家都是人jīng,云毓方才露话试探,不知存有何意,本王如此一番,应该能定一定他的心。
云毓道:“王爷今日,难得抒发豪qíng。”
我淡淡道:“可能因为举事之日眼看将近,有些按捺不住了。”
云毓微笑:“臣父子,都更按捺不住,要看王爷登上大宝,不过近日正是布署最要紧时,虽不想按捺住,却也不得不按捺。”
我趁话道:“你那日让本王去朝中时,千万留意,不知留意何事?”
云毓抿了一口酒,方才道:“家父前日收到消息,嘉王似乎有攥了些兵权在手中,北边的几支兵,应该进了他的手。这次六王宴,不知王爷有无从其态度中探出一二。”
怪不得这次在朝堂上,嘉王的腰杆硬了许多。我道:“嘉王这是要老雁展翅傲笑冰霜,他蛰伏许久,不知那些兵抓在手中,是否手生。”
云毓又抬眼看了看我,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放下空杯,又看向湖中:“如今局势,布线经纬,一根根都要密要紧,要一丝不漏,又处处皆要小心算计。”
他的神qíng间,隐隐也有些倦意疲累,假如无yīn谋,无算计,天地间都如同这座敞亮的水榭,如此这般对坐饮酒,赏玩湖色,又该何等舒畅惬意?
可惜世间事不能随心改定,假如无yīn谋,无算计,云毓又怎会近我,这样对坐饮酒,观湖纳凉更不可能有。
我瞧了瞧云毓,将那一直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有一事,一直想劝你,但觉得你不会答应,一直没说,可临到此时,局面紧张,我觉得不失为一步关键之棋,所以还是和你说一说罢。“云毓握杯看我,我道:“随雅,这次造反事,你还是抽身退出,不再参与了罢。”
第28章
云毓正举杯沾了唇,听了我的话,顿时一脸被呛着的神qíng:“王爷……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我迎着他目光道:“这次举事,能否成功,实在说不准。王勤、你父与本王都已将手中的老底尽数抛出,留一着暗棋,且为他日打算。”
云毓不言不语地瞧着我,我接着道:“西南某处,有个山谷,虽不比江南富庶安乐,倒也山清水秀,该有的那里都有。从京城过去,约半月可到。”
我向云毓说,今天他从怀王府回去,沿途将遇刺客,经救治后需静养,要去云家在江南的别庄,行至徐州时,留宿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
云毓不再看我,去看手中酒杯,只说了一句,王爷安排的十分妥当。
我道:“这件事,本王思虑许久,唯有你最合适。才学、谋略、胆识这些云大夫你都有,更难得你正年少,来日方长。”
我这番话乃是肺腑之言。云棠与王勤伏诛罪有应得,可对云毓,我始终有些怜惜甚至愧疚。
云毓是个人才,启赭的朝臣中既要有柳桐倚那种宽厚仁相,也需有云毓这种锋锐之臣。除了奉其父之命时常和本王探讨些造反事宜外,云毓一件对不起朝廷的事qíng也没做过。
云毓再次放下酒杯:“王爷和臣说的这番话,是在玩笑还是真心?”他笑了两声,“现在箭已在弦,今上那边说不定早已紧紧盯着,此时此刻,王爷还谈暗子布局?”他站起身,走到栏边,“晚了。”
我道:“晚倒不晚,我既然和你说,便是做得到。”那个山谷,原本是本王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本王好歹顶着本朝第一毒瘤的名号,送个云毓过去还是绰绰有余。
“假如事成,本王登基,立刻就召你回京。假如这件事败了,你留在那里,想报仇可以报仇,想从此隐姓埋名住下去,就住下去。总算我们这里,还剩了个人。”
等到云棠和王勤伏诛,如果云毓能回心转意,我那皇帝堂侄也不计前嫌,使云毓能重新回朝做官最好,不过本王也知道这种结果大概不可能有。云毓置身这件事外,从此隐姓埋名也罢,或者他想回来找我报仇,当真把我一刀宰了也罢,我心里总能好过些,不像现在这样,每每瞧着他,就觉得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