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还坐在车中,眼睁睁看着兵卒们格开暗器,将夕浣和那车夫围住。
突然之间,林间传来尖锐的啸声。
杜小曼的头顶一声巨响,身体腾空而起。
刀光,飞箭,血。
杜小曼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个颠簸起落,脚踏实地。她踉跄一下,恢复神智,挟着她的两双手松开,向着前方一抱拳,无声地退下。
杜小曼定定地看着眼前。
她眼前站着的人,是宁景徽。
宁景徽垂目看着她,面无表qíng,目光里也没有温度。
他只看了杜小曼一眼,便转开了视线,踱到一旁,负手而立。
远处的打斗声源源传来,好像和这里不是一个世界。
杜小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只有她和宁景徽,没有别人,没有影帝。
宁景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一尊塑像。
许久许久之后,打斗声渐渐停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行来:“相爷,逃了一人。”
杜小曼心里一跳。
宁景徽转过身:“可擒有活口?”
那侍卫瞥了一眼杜小曼,垂首道:“没有,与郡主同车的妖女逃了。来救她的那些妖女尽数了结,属下本想擒住活口,但邪教妖孽随身都带了毒药。”
宁景徽再问:“折损多少人?”
侍卫道:“十一名兄弟殉职,邪教亡六人。”
宁景徽沉默地抬了抬手,侍卫退下。
宁景徽又转过身,再次望着杜小曼,淡淡开口:“十一人。此城之中的暗桩,茶楼、布店……两年有余,方才天衣无fèng。如今走脱一人,了结六名邪教爪牙,这般结果,王爷可还满意?”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缓缓抬眼望向旁侧。
从空地的树后,变戏法般绕出一人。
“宁景徽,此事责任并不在她,别打其他算盘。”
杜小曼看向了来人。
来人当然是秦兰璪。
影帝此刻很正常,紫袍玉冠,贵气的装备一上身,整个人瞧着就不一样了,很是闪亮。
但那拂动的衣袂,总让杜小曼想起“玉儿”身上抖动的肥ròu。
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qíng。
宁景徽神色不变:“臣未敢有任何盘算,殿下心中定自有主张。”
秦兰璪的脸是板着的。
他一步步走来,气氛便像一根绷紧的弦,更紧,愈紧,带着一丝丝的颤。杜小曼对古代礼仪所知不多,但也明白,此时此刻,宁景徽不跪不拜,直视秦兰璪,乃是极大的不敬。
位高的皇叔和权重的右相之间,正有暗流涌动,小火花噼里啪啦地闪烁着。
秦兰璪走了过来,宁景徽身形不动,目光一丝不移,秦兰璪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直接看向了杜小曼。
他几步便与宁景徽擦身而过,抓住杜小曼的手臂。
杜小曼真的不想在这个难以形容的场景里掺和,但她打了个踉跄,就被拖着走了。
走就走吧,要是她这个时候喊着“我不走,我才不跟你走!”跟秦兰璪撕扯,那场景就更无语了。
走出很远,她回头瞧了一眼,宁景徽还在原地站着,杜小曼已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一瞬间,她仍感到宁景徽锋利的视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间,空地,一辆马车。
一群侍卫守在车边,为首的正是弘统领,望着被拖着的杜小曼,难以形容的表qíng一闪而过,便低头行礼。
秦兰璪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扯着杜小曼到了车边,屏退左右,揪着杜小曼上了车,车帘放下,杜小曼的右胳膊总算获得了自由。
她在座椅上坐下,看看秦兰璪。秦兰璪没坐,低头看着她。
这个qíng形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杜小曼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就把头让给他来开。
秦兰璪和她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片刻,方才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脸色一变,竟露出时骗子的经典笑容:“掌柜的,让白麓山庄撵出来了?”
杜小曼斟酌了一下词句,端起仪态,温声道:“裕王殿下,民女既然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殿下再用这种态度说话,恐怕不妥……民女惶恐得紧哪。”
秦兰璪的表qíng也跟着那个“哪”字的尾音抽了一下,点点头:“在月圣门待了这些时日,竟很像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