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着。
一定要冷静,沉着。
“娘娘,这里。”
小宦官在一扇大门处停下,向杜小曼示意。
杜小曼抬头打量,黑暗中,仍可模糊看出这扇门的恢弘。小宦官抬手将门扇轻轻推开一条fèng,闪身立到一旁。
“娘娘,请吧。”
小宦官手中的灯盏在晨雾中微微摇晃,引着十七皇子穿过层层宫院。
熟悉的殿宇轮廓渐现。
殿内并无灯火,空寂如幽冥殿阁,秦羽言仍是步履从容地跟随小宦官到了近前。
小宦官在门前立定,未施礼,未传报,径直抬手一推。
门扇嘎嘎吱吱打开,小宦官躬身:“殿下,请吧。”
秦羽言垂下眼帘,迈过门槛,踏进漆一般的黑暗。
门扇嘎吱合拢。
忽然,一点火光亮起,化开浓墨。
跟着,另一灯烛亦燃起,落地的灯烛旁,立着身着龙袍的身影。
秦羽言敛衣跪倒:“臣拜见皇上。”
皇帝静静垂眸看着他,片刻后开口:“你是朕的弟弟,为何只称臣,却不称朕为兄?”
秦羽言垂首跪着,平和答道:“因臣的眼前,只见帝冕龙服,不见兄长。”
皇帝的双眼微微一眯:“哦?何意?”
秦羽言抬起头:“着龙服之人,绝非我的兄长。你是何人?”
皇帝的神色一厉,秦羽言站起身:“臣见帝仪,便当行君臣之礼。孤方才一跪,只拜龙服。尔是何妖人,敢行此大逆不道事,冒我皇兄容貌,窃踞皇座,祸乱天下?”
皇帝一挑眉,突然长笑一声:“朕以为,秦家的男人,都是弱jī,才会被兰璪那个野种占尽风头。宁景徽、李孝知这帮人,放着皇嗣不拥,跑去对一个贱人私通不知哪里来的野汉生出的杂种磕头称臣。不想看着最不中用的你,竟有几分骨气,敢当面问朕这些话。”
秦羽言的脸色微微泛红,冷冷道:“天子称谓,妖人岂敢妄用。天自有道,尔等妖邪之流,秽纲窃国,必不能长久,终有报应。你是何人,我皇兄又在何处?”
皇帝又扑哧一笑:“蠢货,阿弥陀佛念多了,还以为世事都跟哄孩子的瞎话似的。自古立国得天下者,哪有一个gān净过?不过方法不同罢了。就是本朝开国,做下的脏事也多了去了。你岂不要把而今,当成报应?”
皇帝一步步走向秦羽言,拍了拍他的脸。
“小皇子,你得要记住,把那些阿弥陀佛从脑子里去了,你才看得清这天下,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道理。”
秦羽言猛一甩袖,挡开皇帝手臂,后退两步。
“妖人,我皇兄到底在何处?”
皇帝望着他泛青的脸微微侧首,眨了眨眼,吐出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婉转之声:“你不是想知道朕到底是何模样么?”
秦羽言愕然怔住,眼睁睁看着皇帝抬手,除下帝冕,拔去金簪,如瀑的乌发披泻,自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年轻女子的面容。
“你……你……”
女子嫣然:“怎么,看见朕是个女人,你很意外?你不该意外啊,谁让秦家,总是出你这样不顶用的男人。皇位只要由朕来坐了。”
秦羽言的脸已惨白无色:“我皇兄呢?”
女子再歪了歪头:“你说呢?”抬手轻轻一划,“当然是……”
秦羽言静默地立在原地。
女子一声轻嗤:“你来来回回问簇恒在何处,真是拿他当亲哥。所以说你才是不中用的蠢货。帝王之家无兄弟父子。就算他是你亲哥,有他,你就只能做一辈子的皇子。也是,你连兰璪那个杂种都能当亲叔。呵呵,秦家出你这样的男人,就算没有圣教,没有朕,也撑不了几天!”
秦羽言闭上了双目,女子看了看他无声微动的唇和袖子里手:“你在念经?这时候你在念经!真是无可救药!别念了!”
秦羽言睁开双眼,忽然转身向一旁柱子撞去。
女子手腕一翻,弹出两物,秦羽言的身形生生顿住,女子缓步上前,一把拎住他的衣领。
“挣都不挣一下,就自己要死要活了。怪不得宁景徽之流宁拥立野种也不甩你。你这等德xing,若做皇帝,也是惠帝之流。”
秦羽言面色平静:“今生合此缘,生做帝家子,知罪当坠阿鼻狱,亦不rǔ于妖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