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岳帝君一挥衣袖,金色流光中旋出一块硕大镜面,浮出图像。
杜小曼压抑住有些奔腾的qíng绪,走近了一些。
璪璪、宁景徽一伙已经打进了皇宫,假皇帝要被拉下马,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应该也是所有人都流露出最真实一面的时刻。
镜中景象,赫然是皇宫,宫墙内外,兵戈森森,旌旗飘扬。旗上大字,有“裕”还有“唐”。
重兵环绕的宫墙外,一棵大树上,有几个黑点。杜小曼心念一动,树便近了,那几个黑点赫然清晰,竟是谢况弈、孤于箬儿和卫棠。
谢况弈双眉紧锁,看着皇宫方向,卫棠低声说着什么,看神qíng似是在劝告。孤于箬儿在另一根树杈上,手攥着衣摆,凝视着远处皇宫,脸上满是担忧。
谢况弈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孤于箬儿回过头,勉qiáng笑了一下,摇摇头。卫棠又开始一脸恳请对谢况弈说话,谢况弈板着脸,再盯向皇宫,一言不发。
杜小曼有些怔忪。镜中图景变化,山林中,白衣少年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几名女子跪在一旁,其中一位浑身满是血迹,是肖婵,另几名女子从身边的溪流中舀起清水,送到少年口边。
月君逃出来了啊,杜小曼叹了一口气。
图景再变,化出亭台殿阁,秦羽言站在廊下,握着一根笛子,望向虚空某处,像在出神。
镜中画面再一变,又幻回皇宫,空旷殿阁中,一身皇帝装扮的A站在御座前,阶下,只立着宁景徽一人。
A版将一本册子掷下。
“宁卿所愿已遂。朕等着看你如何辅佐兰璪,缔千秋盛世,成万古美名。”
这里居然有声了!杜小曼紧盯镜中。
宁景徽捡起册子,放入袖中,从容行了一礼:“请陛下回寝宫稍憩。”
左右立刻冒出几个宫人,挟着A版,走下御阶。宁景徽转身步出门外。
镜中qíng形又变,赫然浮现出……秦兰璪的身影。
他站在皇宫的某处高台上,眺望宫阙,顶束金冠,一袭深紫色的华丽长袍,上面盘着张牙舞爪的蛟纹,风范满满。
一位儒雅和气身着鹤纹官服的中年伯伯站在他身侧,含笑道:“殿下,宣政殿那边前来报信,皇上已下退位诏书。”
秦兰璪哦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再道:“微臣逾越多言一句,望殿下恕罪。殿下圣怀仁义,但当下已非能儿女qíng长时。请殿下……”
秦兰璪轻笑一声:“看来李爱卿心中,孤乃多qíng之人。此前种种荒唐,已是昨日烟云。唐王助孤有功,他的女儿既是宫妃,以孤身份,无过问的余地。由合适的人来办吧。邪教务必根除。孤只望今日之后,乾坤正,天下安。”
北岳帝君再看向杜小曼:“你,还要回去否?”
镜中景象再幻,浮现杜小曼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含凉宫寝殿画面。厚厚帷帘隔绝一切光线,yīn暗得好像墓xué的殿内,只有唐晋媗的身体躺在大chuáng上,看姿势,像被随便丢在那里的。
门外密密把守着面无表qíng的宫人。
杜小曼硬声道:“回去。”
云玳着急地望着她,喂,别这么不撞南墙不回头呀,帝座这回是真的大发慈悲给你台阶下啦。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唐晋媗向杜小曼走近一步:“小曼,前生的事,我忘了很多,镜中的这些人,我更都不认识。但我看得出来,好像你现在卷进的并不是小事,还牵扯了政乱。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唐突。我并不喜欢自己是唐晋媗的那一生。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慕云潇不值得我记得。心中装着政治与权力的男人,是不太会真正爱某个人的。因为他们的爱,都给了权势。在压制女子的古代,女人本就被当成衣服、摆设一样的附属品。牵扯进这样的事,更是十有八九,被当成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若说我前生学会了什么,那就是,莫要把人生làng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杜小曼苦笑了一下。唐晋媗真是聪慧啊,只凭几个片段,就看透了她现在处境的真相。
她再看向唐晋媗,心中涌动着奇妙的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唐晋媗,她这个冒牌货,却在正主面前,对错得到的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与形体充满执着。
“嗯,我知道的。我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留恋这种人生才打算回去。也不是赌气。我就是……我是杜小曼的那辈子,稀里糊涂就没有了。就算这次重生是个错误,本不该有,我也不想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结尾。你说的你今生的故事也告诉了我这个道理,不论怎样的路,认真地走完它,画上句号,是对自己的一个完整的jiāo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