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宫女,手捧漆盘,徐徐进入杜小曼的视线,分成左右两行站定,如两排整齐的木偶。
宁景徽再深深看了看杜小曼,转身离去。
杜小曼皱眉:“喂,宁相,你……”
“宸妃娘娘。”一个宫女上前一步,福身施礼,截断杜小曼的话,她抬起脸的瞬间,杜小曼怔了一怔。
竟然是……碧璃。
碧璃大大的眼眸不复有往日的单纯灵动,闪烁着锐利的神采。宫女们在她身后并成了一行,将宁景徽渐远的背影阻隔。
杜小曼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扇轻轻地吱呀,再合拢,宁景徽离开了寝殿。碧璃一抿唇,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奴婢特意前来,答谢娘娘往日对奴婢的诸多关照。”
逃出慕王府,在杭州开酒楼的那段最单纯快乐的时光又浮现在杜小曼眼前。
那时到现在,其实没过多久,却像已经历了几辈子一样。杜小曼觉得自己已经快换个人了,碧璃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又单纯又嘴快的碧璃。
杜小曼道:“绿琉,她还好吗?”
碧璃双颊的酒窝更深:“好呀。她蒙娘娘所赐,已经在天上了,再不用受这世间的苦,想来,应该是无忧无虑了。”
杜小曼又怔住了。
碧璃紧盯着她的脸:“怎么,娘娘忘记了?是你在月圣门的人面前,说出了她在庆南王府曾服侍过裕王的事。就因为娘娘这一句话,我的姐姐,一直忠心耿耿服侍娘娘的姐姐,命就到头了。”
杜小曼的心中脑内一片空白,碧璃又一撇嘴:“当然呀,我们是奴婢,天生该服侍娘娘的,因娘娘去死,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娘娘现在也该明白了,姐姐在月圣门,是奉了密令,为了社稷。但谁让她天生奴婢命奴婢心,总想着护着娘娘。娘娘看她不顺眼,也不会觉得她做得对。这么送命,只怪她自己蠢罢了。”
杜小曼gān涩的嗓子里泛出苦与腥。
天啊,她做了什么……
竟然自作聪明地觉得绿琉曾经在慕王府服侍过裕王,而在杭州却假装认不出时阑,是因为绿琉背后的月圣门有更深的谋算。
于是她在月圣门的夕浣面前说出了这件事,想要以此刺探出自己臆想的yīn谋。却不曾想,是让月圣门发现了绿琉的破绽。
绿琉因此……
杜小曼的腿有些发颤。
那时她身陷月圣门中,绿琉所作的种种,她对绿琉的种种,一一浮现……
好像有千万根针一起钉入了她的脑中。
碧璃柔声道:“娘娘知道姐姐是怎么死的吗?月圣门中的细作和叛徒,都要在祭月礼上成为祭品,钉在柱子上一点一点地放gān她的血……当然,想来娘娘觉得,姐姐这么死,身为奴婢,乃是理所应当吧。”
杜小曼张了张嘴,艰难地发出声音:“对不起,我……”
对不起?这三个字,她有资格说么?
没有。
说了,能挽回些什么吗?
不能。
碧璃盯着杜小曼面无人色的脸,眨了眨眼:“奴婢今日特意来送娘娘,亦是加上了姐姐的一份。圆一圆与娘娘的一场主仆qíng义,娘娘,升天的时辰已到。不知娘娘想选哪种法子?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娘娘。”
碧璃微微向一旁让开身,几名宫娥捧着漆盘行到杜小曼面前。
漆盘上有一叠白布,一个瓷瓶,一把匕首,碧璃甜甜一笑:“请娘娘择选。”
宫女们一起跪倒:“奴婢们恭送娘娘升天。”
杜小曼稳住混乱的心智,迅速扫了一眼殿内。
碧璃盯着她变色的脸,笑意更深:“这把短剑乃名匠所铸,宝库珍藏,据说chuī发可断。用它能很快的。这匹长绫……”
她话刚说到这里,杜小曼一把拿起漆盘上的瓷瓶。
“抱歉碧璃,是我对不起绿琉。真的很抱歉。如果能用我的命把她的命换回来,我很愿意。”
说完这句话,她拔开瓷瓶上的塞子,仰头将瓶中的液体灌了下去。
熟悉的飘飘祥云场景又现。云玳和鹤白使又在眼前。
杜小曼脱口道:“不会,这就算结束了吧,就这样算我输了?”
云玳立刻回答:“当然不是呀。恭喜你,刚才的选择很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