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只是道:“多谢娘娘夸奖,臣女愧不敢当。”
皇后忽然来了一句很可疑的话,“听说昨天出了一件事。”
果然来了,李未央微笑道:“不知娘娘所问何事?”
皇后笑了笑,却不答话,本就不大的殿内一时静极了,只听见殿外的画眉鸟有一声没一声倦懒的叫着。午后闷热的光线里,皇后的常服是极薄的紫色,左襟绣着一株牡丹,重重的娇艳,国色天香。皇后的笑容慢慢消失,声音沉静如水,缓慢地一字一句:“有人诬告蒋四公子掳走了李家的五小姐,此事可当真?”
诬告两个字,已经定下了皇后对此事的态度。让李未央觉得铺天盖的寒冰迎面袭来,从心到身,连同魂魄,都是冰凉。她缓缓扬起脸来,双眼掩盖在睫下,看不出神qíng,唇角抽起一丝迹近于无的冷笑,淡淡地回答,道:“娘娘说的是,蒋四公子掳走了舍妹。”
她省去了诬告两个字,皇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颇有点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少女。然而李未央竟然仿佛没有惧意,那双乌黑的眸子中,神色流光闪动的极快,快的让皇后的心骤然就沉了下去。
她召她来,是为了让她闭上嘴巴,不再提起那件事,可显然,对方好像根本听不懂她的暗示一样,丝毫不改初衷。
晌午后天闷热得出奇,殿外倒还好,殿内却连一丝风也没有,火燎一样的热,皇后的心qíng因此更加烦躁,冷笑了一声,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妹妹也很难嫁出去,你还要固执己见吗?”
这么说,皇后是想要私了了,希望李家当作吃个哑巴亏,然后将女儿许给对方做妾。这跟蒋南当初的想法,显然是一模一样,毕竟还没有谁能半点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和名声的,若是闹大了,谁也讨不了好。蒋南就是笃定李未央是个聪明人,不可能qíng愿出家或者自尽,一定会宁愿做妾,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做出这种行为,可他没有想到,李未央会拉出一个李常喜来。对于李常喜这样一个被家族放弃的人来说,qíng况就大不相同了。
“娘娘,不是未央固执己见,而是当时看到这件事qíng的人实在太多了。”李未央柔声地说道。
皇后哑然,她当然也知道这事qíng难办,不难办,国公夫人不会qiáng撑着病体来求她了,思及此,皇后黝黑深沉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向着李未央:“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你改口,这事qíng就能解决。”
李未央并不愤怒,只是向皇后温柔微笑道:“娘娘,臣女自然会按照娘娘的吩咐做,可是姚大人呢?他的那些官差呢?您知道,姚大人是连陛下的话也固执地不肯听的,到时候两厢口供对不上,陛下会以为臣女是在欺君罔上,这样的罪名,臣女怎么担当得起呢?”
皇后一下子蹙紧眉,神色严肃,几乎起了怒意:“你的意思是说,若要你改口,除非姚长青也松口吗?”
李未央委屈道:“娘娘,臣女是实话实说,不然,您让臣女怎么说,臣女就怎么做。”
皇后盯着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说她违抗自己的旨意,她一句不答应的话也没说,说她柔顺,可她压根什么都没答应。这丫头,还真是和国公夫人说的一样,如同泥鳅一样,滑不溜丢。她不由直接捅破那层窗户纸,道:“难道你领会不了我的意图吗?我是让你说你妹妹和蒋南是幽会!听懂了吗?!”
是幽会,不是劫持!皇后就是这个意思。
李未央仿若十分惊讶,道:“幽会?五妹和蒋四公子是在幽会吗?臣女完全不知啊!哎呀,这丫头实在是太大胆了,居然把幽会说成是劫持!”
皇后压下心头恼怒地站起身,紫金凤纹的裙裾拖出极细微的窸窣声音,一旁的女官连忙俯下身去,不敢抬头。皇后面色不善地盯着李未央,慢慢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再说一遍,陛下问你的时候,你应该知道怎么说!”
李未央躬身揖礼道:“臣女谨尊娘娘懿旨。”
李未央走出去后,皇后以手抚额,她开始觉得糊涂,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糊涂,自己要是能动摇姚长青那块骨头,还用得着让她改口吗,只要证人能改变证词,一切就还能够收场……
一旁的女官看自家娘娘头痛,不由摇头,娘娘这两年为了太子心力jiāo瘁,竟然连这样的小丫头都已经看不明白了,人家分明什么都没答应她,她还以为目的已经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