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固和程五听了,却相互对了个眼色,暗自都诧异起来:听胡十八这么一说,莫非他们家君侯竟是在下面的那一个?两人私下里惊惊咋咋,又不敢问,自此之后,看贺言春的眼色都不对了。
如此很快到了八月。因每年秋熟时节,匈奴必会进犯中原,今年皇帝便提前作了部署,将朝中几位武将派到北方边境,集结军队进行练兵,一来是对匈奴的震慑,二来蛮兵前来侵掠时,各地骑兵营也能与地方驻军相互驰援。其中贺言春和程五等人被派往天水甘州一带。军令如山,几人纵然在京中都有牵挂,也只得星夜奔往边境去了。
自贺言春去后,方犁每晚归家,便觉得忽忽若有所失。虽然胡安十分体贴,顿顿好茶好饭伺候着,但饭间无人共语,孤枕亦十分难眠,每日里就盼着边关来信,好一解相思之苦。到了十月间,天气渐冷,夜间方犁一个人睡不着时,往往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想他在那边远寒地,也不知吃不吃得好,穿不穿得暖。想得心痒难搔、柔肠百结,只恨不能胁生双翅,好飞过去看他一眼再回来。
本来两人都以为,这趟出去不过两三月,谁知到了冬月底,贺言春还没回来。原来是年甘州一带下大雪,狼患成灾,百姓深受其害,连甘州牧场都时常被狼群骚扰。贺言春先是带着骑兵打狼,后来又想到,甘州狼患尚如此严重,何况漠外?匈奴各部落若受狼灾,没法过年,必会来中原找粮食,因此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即使大雪天里,也每日亲自带人往各地巡查,从不间断。
到腊月中旬,恰好朝廷有一批粮食兵器补给,要运往甘州去。这本是个苦差,既无油水,又临近过年,往年多无人愿意去。方犁得了消息,却主动请缨,要亲自押送去。临行前一天,除了自己行囊外,还打了好大几个包裹,里头吃的穿的用的一应俱全,都是带去给平虏侯和程五等人的。
路上风雪交加,整整走了一月,到甘州时,已经是第二年正月初八。正是日暮时分,远远就见大雪地里,一连十几里都是营帐。营外守军见军备送到了,忙飞跑着前去禀报,不上片刻,便有邱固和一位姓郭的将军带着军需官前来迎接,旁边还跑过来好些个看热闹的。
邱固一见方犁,真真喜出望外,当即就扑上来一把抱住,道:“天么天么!怎么是你!我说老远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再想不到竟是你亲自押着粮草来的!”
说着把方犁介绍给郭将军等人,道:“这位乃是皇上钦点的绣衣使,早两年间,曾奉命去各处铁矿清查矿产,着实是我大夏的年轻才俊,如今官封着大司农府铁市长丞。亏他耐烦,竟亲自领了这来边关送粮草的苦差!”
郭将军等人听了多有诧异的,又见方犁年不过二十来岁,长得清俊斯文,都夸赞不止。彼此寒喧了一番,邱固便拉着方犁往营帐中去,道:“走走走,让他们在这里忙,你跟我去帐里坐会儿。这一路冷坏了罢!啊呀呀,贺将军若晓得你来,不知道要高兴成甚样儿……”
这边自有军需官与队伍进行交接,方犁便和邱固往营帐中走,路上把两只眼不住地往邱固和旁边士兵身上溜,见他们棉衣厚实,脸色也还红润,想来军中粮草衣裳充足,不会有人冻着饿着,这才放了心。
营帐里头烧着炭火,倒也有几分热气,两人在帐中坐下,小兵奉上茶来。邱固便道:“边关不比京中,条件艰苦。也没甚好吃好喝的,晚上我叫人做几个菜,同你接风洗尘。只是有一桩不巧,君侯今儿一大早就带着程五他们出去巡查了,看这天也晚了,也不晓得回不回得来。”
方犁心里顿时一惊,道:“他去城外要多久?会不会碰上什么危险?”
邱固摇头道:“也有当天回来的,也有一去三五日的。这都说不准,看跑的路程远近罢了。危险倒不至于,不过人辛苦罢了。我已经叫人送信去了,至迟明天就能回来。你别着急。”
方犁这才稍稍定下心神,道:“我带了些东西来,你叫人悄悄儿拿过来,你们几个分一分。”
邱固大喜,忙道:“什么好东西?有吃的没有?我这就叫人取了来!”说着出去吩咐人去了。不一会儿,果然小兵们送过来几个包裹,邱固拆开头一个,就看到一包精细糕点,忙打开尝了一口,叹息道:“亲娘啊,就是这个味儿,可馋死我了!”
当晚军中果然安排了酒水给他们接风,却是直到吃完饭,贺言春也没有回来。饭后众人自有地方歇息,邱固把方犁领到一座营帐里,道:“将军今晚不回来,你是睡他的地方,还是跟我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