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僧谈之无极_作者:WingYing(54)

2019-07-05 WingYing

大公子烧了两天两夜。此夜,他又发了噩梦。梦里头有许多的白影,他们舞着剑,其中一人,他的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铜面具,那人突然拔剑,追着他来。大公子慌怕地逃命,那人仍锲而不舍,大公子害怕时,大声地叫着“王父”。这世上,若说有谁在公子心中高大甚于这天地者,唯王父莫属。奇的是,当他喊着王父之后,那追着他的鬼影就停下来,渐渐地消失了……
公子醒过来时,汗流浃背,烧也这么退了。他正欲唤人,转眼一看,冷不防见着了那一道屏风之后的狭长身影。
“……王父!”瀛公子起来,忙要跪下来。郑侯的声音传进来:“你躺着。”
公子的脸上惊疑不定,全然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他实在料不到,王父会亲自来看他——可怜这郑侯的公子,光有长子的名头在,却处处不如其他兄弟。那几位弟弟,谁不是已经出宫建府,有自己的属臣和随扈,只有长公子瀛还留在王宫里头,搞不好,来日连个封地都没有。
郑侯素与子嗣不亲,他亲缘甚薄,素不见爱重哪个,倒对大公子是更加地苛刻凉薄,可偏偏就是说什么都不废了他。
大公子只以为王父马上便走,不想陡然听到郑侯问:“那疯妇,可曾在你面前瞎嚷什么?”
大公子怔了怔,抬眼看看王父,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她……她说……”
……王上?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公子自然难以启齿,他随即马上道:“必是她将我错认为王父,这才说出这等疯语,还请王父明察——”
公子跪了下来。他低垂着眼,只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内心也跟着七上八下——郑侯多疑,他只怕,王父以为他有异心,若是这样,他真是、真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
刚这么想时,一只手探过来,将他的脸轻轻捏起。
郑侯静静地端详着少年的那一张脸。
大公子长得一张容长脸,即不像他王父,也和他母亲不像,没人知道他是像谁。他个子高挑清瘦,肤色也比一般的男子白皙一些,眉宇间总有一丝愁绪盘绕着,不知从何而来。
两年。转眼,两年了。
无极看着那张脸,大公子不止长得越来越像他,连字,也是一模一样……他寻了他二十年,原是就在身边。
——这两年,他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王父?”
这一声“王父”,将郑侯拉回了现实之中。大公子察觉那搁在他脸上的温热离他而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又从万丈深渊里,保住了一条性命。
郑侯令公子起来,既不追究他犯宫禁一事,也不盘问公子那疯妇还说了什么话。大公子病好了以后,拨着琴哼哼的时候,內侍问他:“公子唱的是什么?”
公子笑着摇了摇头,轻道:“许是……思乡的歌罢。”
——番外《噩》 完——
第二十四章 《鬼僧谈·无极》番外《欲》
齐国亡了以后,郑国攻占临缁,雄踞中州之龙脉,至此已有二十余年。这些年,郑侯的军队征战四方,烽火不绝,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亦时善时恶,至善和至恶相互角力,这是中洲历史上,一个纷乱而绚丽的时代。
没有人怀疑过郑侯统一中州的决心,事实上,在郑侯取齐王而代之的仅仅六年后,郑国已经相当于是天下之主,而郑侯自然也是当之无愧的战国霸主。然而,眼看霸业将成,奇怪的是,在取齐国而代之后的第二十年,郑侯突然就放缓了征战天下的步伐。
后世有人说,那是因为郑侯已经看出来了,郑国虽独得天下之势,可到底时候未到,在他活着的时期,恐怕是无望见到天下一统的盛世了。但是,也有人说,郑侯的改变毫无预兆,简直像是在一夜之间就放弃了眼前的宏图霸业,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从一个以战谋天下的暴君,转眼间成为一个耽于享乐的君王,史书上却也没留下太多的蛛丝马迹。
在郑侯治国的最后十年里,他犯下了几乎每一个雄才大略的君主,到最后都无可避免会犯下的错——欲。
临缁,京畿。
中州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无以为继,纵使年年开仓布施,也依然是杯水车薪,更遑论还有各地每年加重的税务,使得年年饿死的人不下几十万。管道上,一队华丽的车辇行经而过,和这一路上的荒芜和破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等仪仗,不说在郑国里,中州有此财力者,当属郑侯无疑。
那些跟在王辇后头的宫娥个个长得水灵,在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百姓眼中,简直如天女下凡一般。车后随行的玄甲武士共计有上百人,一个个则都凶神恶煞,路上但凡有贸然接近之人,一概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