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_作者:三道(22)

2019-06-26 三道

仿佛有一条巨大的绳索勒在他的脖子上,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指不定哪日夺走他的命。
林忘是想过自尽的。
谢肖珩对他毫无半点情分可言,纵然他死了对谢肖珩来说也是轻飘飘的事情,他不过一个无名小卒,谢肖珩拿林家来威胁他,可若他死了,谢肖珩未必会迁怒林家。
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尖,便如雨后春笋在心里疯狂滋长,他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即使是睡着了,也会在梦里见到那双令他心惊胆战的丹凤眼,连在梦里他都逃不掉。
林忘自认是坚韧之人,母亲因生产而去世,独留他一人在偌大的林府跌跌撞撞长大,父亲林成从未拿正眼瞧他,主母张氏更是没少在暗地里苛责他。
好不容易熬到科举,期盼出人头地,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却将他的希冀打碎,他经历了这样多,原以为便是再磨难之事也不能将他压垮,却怎么都没想到,在临近下聘礼之时,被当今圣上召进了宫中,成为了笼中任人摆布的金丝雀。
一桩桩一件件,林忘禁不住想,他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上天才要他在这辈子尽数奉还。
外头一道极响的雷劈下来,哗啦啦下起了大雨,夏雨最是来势汹汹,瓢泼大雨仿佛要将这世间都淹没。
漆黑的屋里,林忘睁开眼,他如同枯木一般在床上躺了许久,听着外头的雷声雨声,心中却从未有过的平静。
常言道,大丈夫能伸能屈,但他已经看不到路的尽头,不如一了百了,再不受这些屈辱。
林忘下定了决心,将今日故意打碎的瓷碗碎片从枕头下摸到手心,稍一用力,尖锐的瓷片便刺伤了掌心,流出鲜艳的血来。
他万念俱灰,只求一死保留最后的尊严,又是一道闪电袭过,刷的照亮了漆黑的屋子,与此同时,屋子的门悄悄被人打开,林忘惊得猛然转头去看,接着一闪而过的亮,与门口的小冯子对上了目光。
小冯子手中拿着蜡烛,走进来看,才看清林忘手中拿着的东西,吓得尖叫了一声摔了蜡烛扑过去夺林忘手中的碎瓷片。
林忘惊魂未定,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手上火辣辣的疼,浑身却冷冰冰,反应过来,他近乎呵斥,“把东西给我。”
小冯子手掌心也被划出了一道口中,他吓得脸色煞白,若不是他这几日担忧林忘受凉,每晚都要起夜给林忘掖被子,明日他看到的或许只是一具不会呼吸的尸体,他越想越怕,用力的把瓷片丢远了,继而哆嗦着把屋里的蜡烛点亮。
林忘如同一个死人般坐在床上看着小冯子,小冯子急得快要哭出来,“公子,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林忘闻言凄厉一笑,反问,“难不成我便永远要过这样的日子么?”
心甘情愿被人当做玩物禁锢在这宫中,他做不到。
小冯子因他的质问泄了气,眨眨眼睛哭着道,“那也不能寻死啊。”
他越说哭得越厉害,竟然肩头都在抖动。
林忘见他如此,叹了口气,说道,“我在这宫中过得如何,你是知晓的。我死了以后,你便同陛下说,我是趁着夜里无人时自尽的,想必陛下再如何暴戾,也不会责怪于你。”
小冯子狠狠吸了几口气,“公子一心求死?”
林忘缓慢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冯子慢慢挪到林忘面前,擦干眼泪,又左右看了看,终于鼓足勇气道,“那如果奴才有办法让公子出一趟宫门,公子也要寻死吗?”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林忘在模糊中听见这句话,猝然收紧了十指,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灰暗的几日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些许光芒。


第13章
小冯子把宣纸找出来,他不会写字,但涂涂画画还是会的。
“阁楼太久没有修葺,奴才前阵子在后院发现杂草里有个洞,足以公子通过,”他说着去观察林忘的神情,只见原本还一心求死的林忘脸上终于有了求生的神采,越发觉得自己将这件事说出来是对的,“只是要难为公子了。”
钻狗洞这等事情在从前林忘是想都不会想都的,但如今形势所迫,所谓的尊严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他把毛笔沾了墨水递给小冯子,“出了阁楼呢?”
“奴才给公子画去北门的路线图。”
北门当差有一个侍卫,在宫里有点关系,只要钱到位便能偷偷将人从日出时运出宫去,在日落前将人运回宫来,自然,他狮子大开口,极少有人能真正的出宫去。
皇宫地形复杂,小冯子花了些时辰,画得满头大汗,努力回忆着路线,才终于是将图画了出来,幸而北门偏僻,离阁楼并不远,这路线图虽看着复杂,林忘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也约摸能琢磨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