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戏弄老鼠的猫,玩够了,药师终于剑锋一斜,挑断了那垂死之人的咽喉。
血像是永远都不会流干,蛇行一般在地上游动,最后聚集成一滩浓稠的死水,将绣花鞋与那鲜红的裙摆染得颜色更深。
一个又一个染血的鞋印,踩出一条通往大殿外的路。守门的弟子还在惴惴不安,想着就这么放鬼姑姑进去,若药师怪罪下来,只怕自己免不了一通责罚。这么想了半天,心里就越发紧张,连耳边有人说话都没听到。
一记清脆的耳光扇在脸上,弟子终于被打醒,惊魂未定跪在地上,却又吓得尖叫起来。眼前是一双被血浸透的绣鞋,和一具被丢在地上的尸体……那尸体、那尸体是鬼姑姑!
“药,药师!快来人啊!”他骇然地叫出来,认定是这不知从何处来的妖女杀了姑姑。
“蠢货!”药师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命令道,“去召集所有分堂的人来。”
“你……”弟子牙齿打颤,趴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女子,那是完全陌生的面容,可方才她说话的语调与神情,甚至说话的内容,都莫名熟悉。
“换了一张脸而已,就不认识我了?”药师咯咯一笑,眉眼诡异一挑,百媚千娇。
……
萧澜推开头上挡板,再度回了红莲大殿。
在意识到药师极有可能抓了不止一人后,他当即便折返冥月墓,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料昨日还死寂沉沉的墓穴,这时却变得沸腾起来,不断有人从外头跑过,嘴里急急说话呼喊,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萧澜站在门后听了一阵,眉心逐渐拧成死结。
阳枝城中,陆追揣着手站在院里,道:“你让不让开?”
“不让。”阿六盘腿坐在院门口,“那姓萧的说了,不准让爹离开这院子。”
“嘿呀!”陆追扯住他的耳朵,“你究竟向着谁?”
“当然是向着爹啊。”阿六道,“可我若起来了,爹就要去冥月墓找人,那可不成,危险。”
陆追苦口婆心:“我不去冥月墓。”
阿六道:“我不信。”不去冥月墓,你让我走开作甚。
陆追道:“我去厨房找些吃的。”
阿六大逆不道曰:“不准吃。”
陆追:“……”
阿六道:“饿着也比去冥月墓强。”
陆追在院中转了两圈,猛然出手向着他劈去。
阿六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臂如铁链千斤坠,坐在地上纹丝不动,很泼皮。
陆追拔了两下腿,比埋在泥地里还钉得结实,再一看那闪烁着殷殷期待的硕大双眼,人彻底没了脾气,也学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幽幽。
阿六嘿嘿笑,从袖中掏出一包花生酥糖讨好他,两人你一颗我一颗,吃得满地渣。
直到后半夜,萧澜方才回来。
“真出事了?”听到屋门响,陆追也披着外袍下床,将烛火挑得更亮了些。
“你猜得没错,”萧澜顿了顿,道,“姑姑死了。”
陆追吃惊:“药师干的?”
萧澜点头。
“怎么会。”陆追觉得这事蹊跷又突兀,“鬼姑姑的功夫怕是高出药师三倍都不止,为何会如此轻易就……”
“或许是用了毒药,或许这么多年来,药师一直在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萧澜道,“无论是哪一种,现如今的结果都是一样,她夺取了一名年轻女子的身体,杀了姑姑,现在是冥月墓新的主人。”
“可那些弟子,这么快就愿意听命于她?”陆追又问。
“姑姑性格残暴凶狠,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平日里弟子们受了伤,都是去找药师讨药,她在墓中的人缘本就强过姑姑。”萧澜道,“更何况这些年冥月墓四处漏水满目疮痍,众人早就人心惶惶,现如今药师突然练就邪功返老还童,又有了一身上乘功夫,雄心勃勃许诺要带着众人横扫武林重建教派,自然能煽动一大批人。”
“这……真是没想到,鬼姑姑竟会死在她手中。”陆追想了半天,依旧觉得颇不真实,叹气道,“是你我太大意了。”
萧澜握住他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中抱着,也没说话。
知道他此时定然心情复杂,陆追没出声,只是环住他的腰,将下巴架在他肩头,看着前头跳动的一盏油灯出神。
“真不想让你去那墓穴中。”半晌后,萧澜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陆追嘟囔:“那可是我陆家的祖坟,哪能叫你这个外人打开,抢先看了第一眼。”
萧澜笑笑,将手臂收得更紧。
“睡一阵吧。”陆追拍拍他的背,“明日一早,再同大家一道商议,要如何应对眼下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