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橹的小腿擦伤了。伤口倒不深,但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样子很是恐怖。季槐风心疼得要命,打了温水过来给他洗干净。范思明临走留了一点儿药和绷带,季槐风给他用消毒水擦了伤口,上了伤药,缠上绷带,才松了口气。
“你身上还真没个好的时候。”说着目光就落在新伤口下面的旧疤上。他叹了口气,把顾小橹的裤脚往下拉。
顾小橹一伸手拉住,“等等——这里也很疼——给我上点药。”
“啊?”
顾小橹指的正是那个旧伤疤。季槐风知道当年他并没有伤到骨头,现在决没有再犯痛的可能。
“不是已经好了吗?”
“疼。”
季槐风想想,反正药也还有,就给他在那个旧伤疤上也擦了些。顾小橹紧绷着的身体突然放松了:“好了这些天,天天疼”
季槐风头皮一麻。
“小橹,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伤是怎么弄的?”
顾小橹摇头,又反问他:“你不知道?”
季槐风当然知道,他比谁都知道。他讪讪地笑:“不记得就算了。”
好在顾小橹此后一直没有再提这件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比往常安稳了许多。他腿上的擦伤没好的这些天,季槐风就代他去巡逻检查水车。有天季槐风回来,就看到顾小橹正在自己往腿上擦药。擦了新伤擦旧伤,小心翼翼。
季槐风假装没看见,自己去倒水喝。
“出了好多血”顾小橹喃喃地说,“刚才出了好多血。”
季槐风急忙过去看。却看到他擦伤的地方都结痂了,哪里还有血?
顾小橹抬头笑笑:“没事了,我都擦掉了。对了,我放在水里的鱼篓抓到一条鱼,我们今晚喝鱼头汤。”
季槐风点头:“好。”
一条七八两重的草鱼,头煲了汤,身体煎得皮略焦黄,撒上点盐就是无上美味。骨头也不扔掉,季槐风抽了几根长而直的鱼骨出来留着当针用,其他再用油炸一炸,又是一小碟菜。
顾小橹说:“以后我们要是抓到小草鱼,先别吃掉。那边还有些空地,正好挖个小塘养鱼。如果能再种点藕就好了。夏天有莲子吃,还可以用荷叶蒸肉,很香的。”
“好。”
“你在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季槐风警醒过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小橹喊疼的事,哪里还管得上这些。
“小橹还疼么?”
顾小橹微笑:“没事了。我明天就可以去查水车了。你有空赶紧挖鱼塘吧。”
“好。咱们挖个大的。”
到了睡觉的时候顾小橹还在惦记鱼塘的事:“我小时候跟爸爸去钓鱼,那个鱼塘上面漂着一种植物,叶子圆圆的,茎也圆圆的,开紫色的花,其中一个花瓣像孔雀的尾巴。我看它很漂亮,就问爸爸那是什么,他说不知道。然后旁边一个伯伯说,‘那个啊,叫水葫芦,只要丢到有水的地方它就能长。’我们要是挖了鱼塘也在上面种点儿吧。”
季槐风摸摸他的脑袋:“行。”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顾小橹刚刚说了他爸爸——
“小橹!你——”
得,顾慎岚的事露馅了。顾小橹大概就快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季槐风真正地觉得世界末日快到了。
顾小橹的语气淡淡的。“我昨晚才梦到的。他老了很多啊。为什么还要骗我呢?你也坏,你们都坏,你们合伙骗我。”
季槐风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生气,壮着胆子说:“我——我们——其实是怕你不开心——我们真的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可以骗我吗?那是不是为我好,可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季槐风语塞。
顾小橹捏他一把。“算了,以后不准再骗我。等老头子回来,我要好好收拾他。”
季槐风暗想:就凭你
第二天他们的鱼塘正式动工。雨还在蒙蒙地下,季槐风穿上全套遮雨的行头,用火灰在地上划出一块地方之后就挖开了。顾小橹去巡查水车回来,也加入战团。季槐风把土挖出来,顾小橹用筐挑去山脚下倒掉。后来季槐风看顾小橹累了,就和他换一换。两个人轮着来,倒也省力气。设计的鱼塘有一米深,有一条小沟和屋旁的小溪相连。旱天可以从溪里引水,雨天就往外排水。中间用细密的竹篱笆挡着,不怕鱼儿跑掉。
就这么挖了半天,季槐风倒了一担土回来,就看到顾小橹捂着脚站在坑里。
“土里有块玻璃。”顾小橹说。
季槐风把他拉出来,果然看到他左边的大脚趾在往外渗血。
“你也太不小心了”季槐风一把把他打横抱起,回去给他收拾伤口。
顾小橹抱着他的脖子:“那块玻璃是透明的,我看不见。”
季槐风抬头看他,无可奈何地说:“以后千万要小心点,走路看清楚了再走出去。这样整天磕磕碰碰的我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