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_作者:瑞者(3)

2019-05-17 瑞者

从那以後,哑巴就绝了索要面钱的念头,每晚按时下一碗面条,等仙人来吃,就当养了一条狗吧。
以前面摊是有一条狗的,一只老黄狗。老黄狗是哑巴的义父、这面摊原来的主人养的,哑巴的义父姓周,叫什麽名字没人知道了,因为一辈子守著这个面摊,没有娶老婆,也没有儿女,所以县城里的人都叫他面条周。
哑巴是五年前,面条周在县城外十里的一条河边捡到的,当时哑巴全身都是烧伤,只剩下一口气,面条周好心,拿出几十年的积蓄,带著哑巴去了几十里外的洛阳,请了最好的大夫,总算救回了哑巴一条命。
哑巴并不是天生的哑巴,只是嗓子被火熏坏了。对怎麽被火烧伤的,他几乎完全记不得了,不知道自己叫什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面条周看他可怜,就收他做了养子,把一手做面条的绝活传了给哑巴。
两年前,面条周病死了,他积攒了一辈子的钱,没能用在自己身上,却救了哑巴,面条周说,上辈子,他一定欠了哑巴,这辈子要还回来,所以面条周走得很安详,那条陪了他十几年的老黄狗,几乎同一天跟著面条周去了,仿佛就算是死也要跟著老主人在一起,不让老主人黄泉寂寞。
哑巴一直也想养一条狗,能陪自己一辈子的狗,可是没有狗敢接近他,就连狗也害怕哑巴那张被火烧毁的脸。
可是就是连做梦,哑巴也想养一条狗,仙人就像一条狗,不会害怕哑巴那张可怕的脸,呃……事实上正好相反,哑巴有点怕仙人,仙人的身上,有一种哑巴说不清楚的东西,让他感觉害怕,恨不能逃得远远的。
但他不能逃,因为面摊在这里,哑巴不能离开面摊,於是他只能每天在这里等著,既期待又害怕,这样矛盾的心情,让哑巴有些不知所措,有时候会站在角落里呆呆的看著仙人,有时候又会缩在炉子边瑟瑟发抖。
今天也不例外,等哑巴从呆呆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仙人已经不见了,收拾收拾碗筷,他很快就忘了这个让他期待又害怕的仙人,从面摊後面拖出一床铺盖,靠著熄掉的炉火,睡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早起,擀面,切面,下面,卖面,哑巴的生活,就这样一天又一天重复著。
天亮得很早,哑巴刚刚睡醒,才把炉火点燃,就已经有人来吃面了,顾不上别的,哑巴就忙活开了,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有了空闲,这个时间没有什麽人来吃面,哑巴就呆呆的坐在面摊前看著对面的豆腐店。
豆腐店是个寡妇开的,寡妇夫家姓郑,是个外地人,三年前寡妇死了丈夫,因为年青貌美,在当地被里长的儿子纠缠,寡妇就连夜收拾东西,搬到了这个小县城。
哑巴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就看郑寡妇磨豆腐,他不看郑寡妇的脸,而是喜欢看她的手。郑寡妇的手,十指尖尖,白嫩秀气,尤其是在点豆腐的时候,小指弯弯的向上翘起,像盛开的兰花。
这会儿郑寡妇不在点豆腐,而在磨豆腐,巨大的石磨,对於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来说,推起来显然很吃力。
“哑巴,过来。”
看到哑巴的面摊闲了下来,郑寡妇就冲他招招手,说来很奇怪,整个小县城里的女人,都对哑巴那张被火烧过的脸又惧又厌,只有这个外地搬来的郑寡妇不怕,不但不怕,还会主动让哑巴帮她磨豆腐,完了,还送一碗白花花香嫩嫩的豆腐脑给他吃。
为此,整个小县城那些男人,不管是娶了媳妇的,还是光棍的,都很嫉妒哑巴,上个月,郑寡妇回了一趟娘家,大概去了十天,哑巴就被几个地痞堵在面摊里狠揍了一顿,但是郑寡妇一回来,那些男人们就又人五人六的在豆腐店前徘徊,一个个挺腰抬头,仿佛自己是天下最有钱最有势的男人一样,最终也不过是在豆腐店里买一方豆腐而已。
郑寡妇当然知道这些男人不是来买豆腐,而是想吃她的豆腐,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终究不便,幸而跟哑巴对门久了,知道哑巴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所以只要哑巴得空,她总叫上哑巴来磨豆腐,自己躲到店里面去。
於是哑巴越发的遭人嫉恨了。
这个时间已经有几个地痞在豆腐店前面晃悠,看到哑巴又被郑寡妇叫了过去,心里无比嫉妒,阴声怪气道:“臭哑巴,又去吃小娘子的豆腐去啦……”
哑巴有些惧怕他们,这些地痞不同於镇里那些正经干活的男人们,那些男人就算喜欢郑寡妇,也只是来买方豆腐表达喜欢的意思,可是地痞们不同,整天在豆腐店前转悠,有时趁郑寡妇忙的时候,就上前揩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