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犹豫了半天,谨慎道:“您知道儿臣平素喜欢胡说八道,说那话时已有些年头,当不得真。大哥文武兼备二哥天智过人,哪个都胜我百倍,父皇用不着寻我开心。”说到最后他不禁有些气泄。
“嗯,你倒是有自知之明,”皇上终于对他露出一丝满意,眼神却暗淡了些,“坏就坏在他们都太过优秀不分伯仲,如今导致朝堂群臣分裂意见不和,传了哪个都怕有失制衡。”
江怀柔终于明白他为何会有方才一说,便随意道:“您就选一个最喜欢的,反人没人敢驳您的旨意。”
皇上白他一眼,“手心手背哪个不是肉?十根手指头动动哪个不疼?”
江怀柔点头,“嗯,他们都是肉都是手指头,我就是可有可无的头发丝儿。”
“砰!”皇帝终于忍耐不住爆发,竟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拼命狠捶着龙榻,“你这逆子竟还有脸抱怨!不修学问不求上进,整日醉生梦死装傻充愣得过且过……依这些年的表现,倘若不是怕你母妃伤心难过,我恨不得杀了你这不成材的东西!咳,咳……”
“您老别气啊,跟儿臣犯不着,”江怀柔凑过去替他抚背顺气儿,嘀咕道:“就知道我在您眼里落不着半点儿好。”
皇帝怒的脸白了又青,气急竟然一时无语。咳嗽了良久才断断续续道:“本来国师预言朕可以活到七十,都是同你这孽账说话折的寿!气死人不偿命的狗东西!朕西去后一定好好翻翻前账,看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您问我我问谁去?更何况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稀罕做什么皇帝的儿子。江怀柔在心里默念,脸上却装的顺从不敢露半点忤逆。
颜妃端来了药,看到皇帝被气的不轻,便知江怀柔又说了什么不当的话,狠狠剜他几眼再安抚皇帝吃药。
“吃什么药,朕什么情形自个儿知道!”皇上固执的将药碗推开,指向江怀柔大喘气对颜妃道:“让他滚,让他滚!看到这不孝子朕就来气。”
颜妃眼神猛转凌厉,“竖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点滚出去!”
每次见面都是如此一顿没来由的责骂,江怀柔早已经习惯,倒也不见半点难过。
满院人都听得房中咆哮声,却都修习得一套充耳不闻的好功夫。见江怀柔出来都直接拿他当透明,多一瞥都显多余似的。
井岚小声上前询问:“殿下无事罢?”
江怀柔摇摇头,正准备离开,却听大皇子江铭冷不丁出声道:“你要去哪儿?”
他心中叫苦不迭,“上茅厕……”
“半柱香时间。”江铭跪的笔直,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怀柔有气无力的被青岚搀扶出去。
“你说跪在那里,当真就能把我父皇的病给跪好了么?人命由天定,大哥二哥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井岚面无表情的替他擦拭嘴角,“殿下慢些用。”
皇上病中,宫中斋戒为之祈福,已有半月不沾荤腥,江怀柔方才是饿怕了才偷溜出来找些吃的。
他捏着肉包嗯一声,忽然想起一事,轻声道:“井岚,父皇说要把皇位传给我。”
井岚微怔,“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若不是先前为了白辉容……罢了,我如今觉得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心之人失了自由,你说是不是?”
“无心之人?”井岚轻声道:“难得殿下看的通透。”
“果真看的透倒好了。”江怀柔眼角隐隐闪过一道亮光,迷惑转瞬即逝。
待江怀柔踩着半柱香的点再回前殿,发现殿中人数不减反增。左右丞相携六部官员竟全都到齐,均神色古怪的让开条路给他。
江铭江诚也都已起身立在一旁,皆目光诡异的看着他。
太清殿大门敞开,颜妃跪在塌前,声音嘶哑的唤他:“柔儿,快过来给你父皇磕个头。皇上,老三来看您了……”
皇上病重驾崩,这本在江怀柔意料之中。
可他万万想不到,皇上竟当真将皇位传给自己。
跪在床前的江怀柔,听元真扯着嗓子念完皇上遗旨,却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如同做梦般虚幻。
皇帝三天后下葬,举国大丧。浓重的哀伤气氛背后,也隐藏着无数雀跃和庆幸之人,譬如……江怀柔的母亲颜妃。
相较于两个悲痛欲绝的哥哥,江怀柔看上去要平静冷血很多。看着先皇上下葬也不见他掉半滴泪,颜妃几次哭倒过去也不见他上前搀扶。
“他不偷笑便是对得起先皇之灵了!”吴丞相咬牙如是说,作为侍奉过三代帝王的开国元老,他并不忌讳这话被未来的国君听到。
井岚按剑的手指蠢蠢欲动,却被江怀柔单手力压了回去,“犯不着跟老糊涂一般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