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这般早来扰人清眠?腹诽着过去开了门,便见个杂役领着两人道:「阴公子,您府上两位家人前来传话。」
那两人怀风均识得,是往日里跟在父亲身旁伺候的育鬼堂弟子祖铭和谭罗,这时分现身谷中,只惊得怀风浑身一僵。
「少主。」
将人带到,那杂役便自去忙碌,两人进屋行了礼,禀道:「阁主前日得知哥舒谷主病殁,让小的们前来接少主回去,本当昨日便到谷中,不巧赶上场春雨,耽搁了时辰,今早才到,扰了少主清眠,还请少主恕罪。」
怀风强笑一下,「无妨。」
不由自主望一眼窗外,「父亲没来吗?」
「阁主说故人虽逝,长存心头,遥祭即可,谷主之位既已更迭,未经亲邀,不便再行入谷,只叫了小的们前来。」
怀风收回视线,点一点头,「我晓得了。」
停一停,吩咐道:「我这便去向云师兄辞行,你们在此等候,莫要乱走。」
两人虽对神兵谷好奇有加,但见上下两代主子均敬畏如此,又怎敢放肆,当下齐齐称是,候在屋中,当真不敢擅自走动。
怀风撂下两人直奔云澄心住处,可巧云澄心早起练功,方才已听杂役禀报了原委,见怀风急匆匆前来辞行,也不再多做挽留,只简简单单道:「阴师弟日后有甚差遣,尽可直言,但凡神兵谷力所能及,定当为你办得妥妥贴贴。」
「云师兄言重了。」
怀风也没心思同他客套,话说完了转身欲走,才一迈步,忽地省起一事,陡然站住,问道:「云师兄,小弟在谷中看到一本《蛊经》,专述苗疆养蛊之术,极是喜爱,却一直不得空闲抄录,不知师兄可否将此书借与小弟,待抄录完即刻归还。」
云澄心登时失笑,「不过一本书,什么还不还的,喜欢的话尽管拿去,师弟宅心仁厚,得此书也必定是为钻研医术治病救人,正是物得其主。」
怀风感激一笑,便即告辞回去收拾东西,回到屋中,对祖、谭二人道:「你们先去谷口候着,我还要去藏书洞里找样东西,稍后便来。」
那《蛊经》便在他床头放着,哪里还用去瞻竹洞里寻找,待两人取了行李物件一走,怀风一把抓过经书扔进药箱,又从中取出一只青瓷药瓶,匆匆到书案前写下一张短笺,旋即直奔怀舟住处。
此时天边已露出半个日头,眼瞅着天色大亮起来,怀风悄悄进了屋门来到床前,盯着那睡容看了又看,良久,伸出手去,眼看快要触到怀舟面颊,忽地停在半空,僵滞片刻,又缩了回来,转去桌旁将瓷瓶放下,底下压了那纸短笺,回头再看一眼床上,咬一咬牙,出了屋子。
谷口处,祖、谭二人已将行李装上马车,此刻立在车前恭恭敬敬候着,云澄心亦等在一旁,良久,方见怀风匆匆赶了过来。
「小弟方才去洞中取书,误了时候,劳师兄久候。」
云澄心不以为意,微微一笑,「不妨事。」
又嘱咐道:「师弟一路好走。」
目送怀风上了马车,一行人出了谷去。
怀舟累极之下又下了安魂散,这一觉着实一场好睡,一张眼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倦意都消得七七八八,不由伸了个懒腰,侧头一看,窗纸投进明晃晃亮光,竟然已是晌午时分,一阵诧异,心道:这是睡了几个时辰?
见枕畔人已然不见,只当怀风回去自己屋里洗漱,也不觉惊慌,想到他昨夜的默然相伴,登时一阵温熙和煦的欢喜,师父去世的哀戚之情也去了几分。
他一面想着怀风一面起身整束,待穿戴整齐,这才瞧见桌上多了只寸许高的青瓷小瓶,瓶口用蜡封死,瓶身下压着张素白短笺,拿起一扫,寥寥数语登时跃入眼中:菩提生灭丸三枚,可解百毒,望兄珍重。
赫然便是怀风手笔,再无别话。
怀舟握着那瓶子,只觉自脚底涌上一股凉意,不及细想,倏地冲出门去。
云澄心送走怀风,便去整理师父遗物,堪堪收拾到晌午稍事歇息,忽见怀舟心急火燎地奔了进来,全没了平日里的淡定沉稳,劈头便问:「怀风哪里去了?他屋中东西怎么都没了?」
他人前之时只阴师弟阴师弟的叫,这时陡然变了称呼,云澄心微觉纳罕,「四师叔一早派人来接了阴师弟去,行李物件一搬,屋子自然空了。」
见怀舟脸色也变了,益发奇怪,「你急着找他做甚,可是有什么事吗?」
停一停,又道:「我早上原想叫你一道送他,见你房门闭着,想你这几日累坏了,便没吵你,早知如此,便叫了你起来……」
「他几时走的?向哪儿去了?」
不待他说完,怀舟猛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