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以往只是罗网的交易,方才会手起刀落,若是没有那些梦魇,若是没有血雨的恨意,若是有的选择,腹风宁愿一辈子置身屠戮之外。
一品红看着腹风有些疲倦,也没有计谋成功的欣喜,便不再多问,换了和煦的脸色,说道:“风丫头也累了吧,早点休息,仲秋了,晚上风也寒,多盖点被子,虽然是内力深厚,但还是不要逞强。”
腥风抬眼看着一品红,有些惊讶有些疑惑地问道:“就这样,你不再多问什么了。”
“何必多问,反正我也说过不插手了,我只是希望风丫头不要太激进,做过了而已。”
一品红和蔼地拍了拍腥风的肩,展颜一笑:“不早了,风丫头去睡吧,明儿也不用早起了。”
腥风呼出一口气,定定地看了一品红很久,然后转身走到了扶梯口。
才踏上几极台阶,腥风又站住,低着头看着楼梯,犹豫了一下,然后很轻很轻地说道:“一品红,我真搞不懂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个皇帝,南天竹,血雨和我这么好,但是,谢,谢谢你。”
才吞下‘谢’字,腥风便满脸通红,飞身上了扶梯,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转角处。
一品红凝眸,心中虽然被腥风好不容易说出口的感觉之语触动,但是笑容却倏然消失。
——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个皇帝,南天竹,血雨和我这么好。
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对他恨之入骨,怨念于他在自己练功之时的故意打断,导致自己走火入魔,落下终身的隐缺,忿忿于他的将原来闲云野鹤,一无所求的自己拘束在这皇城这中整整十五年,却为何仍然不选择逃脱,不将没有武功的他打得满地找牙,甚至在他死后,明明乐见他的子嗣们互相争斗互相厮杀,却终归还是心生不忍,不自觉地便要对他们,这么好。
一品红赤红的瞳眸中突然泛出水光。
一品红将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轻颤抖着嘴唇,原来就畏寒至极的身体几乎冷若冰山。
一品红的银发随着穿越墙缝,进到层内的晚风翩跹起来,遮掩了妖孽容颜上痛彻心扉的怀恋,和莫名难言的酸楚。
永溺殿,尽欢帝的寝房内。
尽欢帝远远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逝水,和四仰八叉万分舒适地躺在锦被间的小栗子,挑了挑眉,欲言又止。
皇儿说,许久没见小栗子了,共同用膳吧,自己许了。
皇儿说,许久没抱小栗子了,一起散步吧,自己许了。
皇儿说,许久没听小栗子的呼噜了,拨一会儿时间看它晒晒太阳吧,自己许了,然后傻乎乎在千秋亭坐了三个时辰,看着皇儿在金秋的晌午与小栗子亲昵互动,抓来挠去,和风吹拂过翩飞的枫叶,定定地无所事事了一个下午。
最后,皇儿说,让小栗子一起睡吧……
皇儿恳求的时候,眉眼半弯,明澈的瞳眸中碎光盈盈,睫毛扑闪扑闪的,薄唇轻抿,眉心稍颦,表情便像是渴求抚慰的小兽一般,于是自己,许了。
——但是,自己后悔了!
皇儿与这破猫睡了,那自己怎么办?睡桌子上吗?打地铺吗?
尽欢帝以手抚额,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逝水,要不,将这破猫……呃不是,小栗子交给万竹吧,她也照料几个月了,逝水应该放心。”
“喵呜——”小栗子的叫唤横空打断。
“小栗子乖。”
逝水将手指搭在了小栗子肉鼓鼓的肚子上,然后偏头问了一声,“父皇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
尽欢帝有些怄气,自己和自己较劲地别过头去。
半晌,听着一人一猫的欢声笑语,尽欢帝终于忍不住了,“呼”地一声站起来,足下生风走到床头,当机立断地把正在捏小栗子的爪子的逝水拦腰抱了起来。
“父皇!”逝水一声惊呼。
“今晚这屋子就留给小栗子了,逝水与父皇去逝水的屋里睡。”
“但是……”
“没有但是,父皇封小栗子为御前圣猫,前朝时也有帝王宠溺小狗小猫到极致,没什么不妥的。”
尽欢帝狠狠瞪了一眼懒洋洋地从锦被间抬头看的小栗子,然后直接扭身,离开了寝房。
“父皇,小栗子一只猫睡一屋,恐怕……”
“恐怕什么?难道逝水还要让父皇再派个宫人陪睡不成?那父皇还是再封个圣猫侍从不成?”
尽欢帝有些愠怒。
在皇儿心里,自己不如皇位,不如那个墨雨,这也就罢了,权势美人是非常XX的物什,但是现在,自己怎的连一只破猫都不如了呢!
逝水覤着尽欢帝好像有些生气,便立时噤声,收回了‘恐怕’之后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