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兰,陵兰。甄妃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可以给她带来荣耀却也给了她嫉恨的孩子,她在心中默默发誓,自己要做的不只是他的母妃,更要做他的母后。
晟睿五年冬,承欢殿。
本是想出来透透气便没有让宫人跟随,不曾想竟走到这个地方,即墨辰拢了拢身上的白色披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曾经盛极一时的承欢殿早不复昔日的光彩,处处可见脱漆后的斑驳以及疯狂蔓生的野草。即墨辰走在空旷的回廊上,白色破碎的纱缦在风中招摇。他在一处殿门前停下,这里他记忆犹深。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那些画面如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这里是修离恨的起源,因为他给了那个人最屈辱的死法。
即墨辰总是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绝不后悔当日的决定。可是在很久以后,在他与修离阴阳两隔以后,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疯掉的时候,在他被思念折磨,痛不欲生的时候,他才觉得如果那日没有如此决绝,是不是结局会有所改变。
那是去年的今天吧,即墨辰仿佛还能感受到修离因哀极而喷涌在他脸上的鲜血。去年的今天?仿佛想到什么即墨辰突然朝殿外奔去,寻他多时的晴雯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一掠而过的背影。
即墨辰策马离开宸宫,直奔京都郊外而去……
策马扬鞭,王追在山路间风驰电掣。即墨辰忽略那些如刀子般割在他脸上的寒风,此刻他恨不得用双手换双翼飞到那个地方。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修离就在那里,只要自己再快一点就可以见到日思寐想的人。
即墨辰记得今天是陆子言的祭日是因为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日修离眼里的愤恨以及自己看到那个被他的血晕染的红色世界时的恐慌。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人对他有多重要。他纵容他胡闹,他默许他离宫安葬陆子言,却偷偷派人跟着他。只要他知道自己有多害怕他会一去不返。暗卫来报修离已经回宫的时候,即墨辰已经在窗前站了一个下午。
王追在山脚前停下,即墨辰翻身下马,从那条狭窄的甬道里进入。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峡谷,温暖的气候让这里出现了反季节的神奇景象,外面寒风萧索,里面却花团锦簇,春光无限。即墨辰无暇欣赏周围的美景,他的目光在四处逡巡,只为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回应他的却只有山谷里潺潺的流水声。
是我迟了吗,还是连上天都在阻挠我?他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方矮小的坟茔上,那里还留有他的味道。即墨辰走进那里,想要更加亲近那人,却看到石碑上的墓志铭,字迹清晰分明是刚刚才刻上去的。即墨辰的眼神变得阴鹜,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予独爱?独爱么?呵呵,我早知你在你的心里我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所以即使隔得再远你也不会忘掉他的祭日。一掌挥去,墓碑便碎成几块。
晴雯带着禁卫军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个孤立于山谷之间的落寞背影。
晟睿六年的冬天对于即墨辰来说是与众不同的,一年多的压抑仿佛只为了等待那个日子的到来,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也可以淡定自若的他竟会变得慌乱无措起来。整夜未眠,尽管已经派人把守在回京的要道上,尽管那处峡谷里早已埋伏了众多暗卫,即墨辰却仍旧担心,担心又会像上次一样错过,竟然已有两年未见了,我的修离如今是何模样呢。只是想象一下即墨辰的嘴角便能噙着笑,怔愣了一旁伺候的宫女。晴雯拿着新制的衣服进来,那是一套纯白色的衣衫。即墨辰知道修离是喜欢白色的,就像他喜欢那个总是穿着白衣的陆子言一样。
宫人服侍即墨辰穿好衣衫,他又对着铜镜照了一阵。
“晴雯觉得朕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即墨辰看着镜中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语气淡淡地问。晴雯有些讶异,看了一眼即墨辰的脸色。
“陛下自是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是吗?”即墨辰脸上带着笑,却分明都是落寞,“可惜它不适合朕,晴雯还是拿朕的龙袍来吧。”
即墨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此刻的他是紧张而激动的,刚才暗卫来报说修离已经进了那个山谷。犹豫徘徊了好久,他才踏出殿门,在远处的广场上,三军早已整兵待发。王追也不耐地踢着它的蹄子,自己有多久没有骑马了?它怕是早就向往着奔跑了吧。看一眼身后整齐的军队,即墨辰自嘲地笑了笑,为了接一个人自己竟带着一支军队。策马挥鞭,三军从大西门出,浩浩荡荡向京都之外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