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记得这件红色小披风,似乎跟在即墨辰身边的时间比她还要久些。她从地上拾起来,赫然看到衣角上那枚娟秀的字体,目光流转,过往的画面在脑海浮现,一切都变得可以解释。晴雯站起来,拿着修离留下的信,急匆匆朝御书房走去。
即墨辰揉了揉隐隐作疼的太阳穴,诸事冗繁,却不得不一一过目。晴雯正在和守门的宫人交涉,即墨辰抬头恰好看到她。殿内侍奉的宫人也注意到了,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即墨辰。微微颔首,一个小太监便匆匆跑了出去。
即墨辰寻思着将手上这份奏折批完后再问话,晴雯却急着先开了口。
“陛下……他走了。”
即墨辰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滴到白色的纸上,一点点晕开……
晴雯只来得及看到那抹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即墨辰早已冲出了门外。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即墨辰竟使着轻功在宫墙上穿行,而那些没反应过来扑上去的影卫,已被即墨辰的掌风震到三仗开外。
昨晚那样的痴缠也不过是想多留你一日罢了,竟还是留不住吗?终究来不及告诉你,陵兰是我们的孩子。在陵兰山脉的那个夜晚,我从不曾怪罪你的大胆放肆,我反而感激它,陵兰是上天赐予我和你之间割舍不掉的牵绊。那日,陵兰过敏的事,本是个拙劣的伎俩,可是我太期望你可以爱我们的孩子了,所以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无数次躲在你房间的角落看你安静的睡颜,才突然明白,没有你陵兰也不重要。
即墨辰跃上高高的城墙上,却只来得及看到夕阳下绝尘而去的马车。衣袂翻飞,青丝飞扬,晴雯看到的便是这么个寂寥的身影独立在城墙之上。
“陛下,这是小主临走时留下的信。”
即墨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全然没有注意到已经站在他身后良久的晴雯。即墨辰接过那张白色信笺纸,轻轻展开,上面只简单写着两个字:雨泽。
太久没见过这两个字,即墨辰都快忘记这是自己曾经的名字。在没有成为宸国的帝王之前,即墨辰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居于深宫,民间鲜有关于他的事迹流传;而在成为宸国帝王之后,他毁掉了所有关于“雨泽”这个名字的记载。世间的人都只知一个即墨辰而不知即墨雨泽,修离一个官奴出生的人又怎么会知道。
修离出生在凤栖城,修离的褐色眼眸,修离身上熟悉的温暖,自己莫名的亲切感……
即墨辰的身形一震,捏着信笺的手都在颤抖……
一直以来执意守护的人,伤害修离也始终坚持的人,做任何事都被自己纵容的人,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误么?愤怒在心底积聚,甄洁儿的荣宠,甄氏一族的显耀都像是一种讽刺,讽刺他这些年待她的不同。
原来即墨辰此生真的只能爱修离一个人,即便自己误会了甄洁儿是小时候的那个人,却也只对修离一人用情。即墨辰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觉得很庆幸,庆幸修离就是小时候的那个人,而他还记得他,但是现在他必须做一件事。
即墨辰止住笑,一字一顿地对晴雯说:“废黜甄洁儿的贵妃之位,将甄氏一族贬为庶人,永世不得为官。赐甄洁儿,鸩酒。”
旨意传来的时候,甄妃正抱着陵兰和一众妃嫔宫女在未央湖畔赏雪。晴雯恭敬地将明黄色的圣旨递到甄妃手上,周围的妃嫔先是错愕,接着便透露出幸灾乐祸的意味。甄妃向来是个聪明的女子,既然是晴雯亲自来传旨,那便却是即墨辰的意思了。这意味着她之前利用陵兰陷害修离的事败露了。
既然做了这件事,甄妃便作过事情败露后的打算,可她没想到那个男人竟如此无情。鸩酒么?她以为最多是废了贵妃之位,可是那个人竟然要她死。自己终究抵不过那个男宠在他心中的分量吗,甄妃自嘲地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诡异地笑着,紧紧抱着陵兰,一步步朝后退。晴雯看着她,既然有把握过来传旨,她自是知道陵兰在甄妃手中的。即便此刻甄妃要以陵兰作威胁,她也有自信把太子安然无恙夺过来。
“甄妃可要想清楚,伤着了陵兰太子,甄氏一族可就不是贬为庶人这么简单了。”
甄妃笑得更夸张了,腰都弯了起来,哪里还有当初那副尊贵高傲的模样。突然,她将怀里的陵兰抛向晴雯,纵身一跃,跳进了深邃结冰的未央湖。晴雯连忙接住哇哇大哭的陵兰,却只来得及抓住甄妃的一块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