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紧了耳朵──我才不要娶个会做海棠糕的老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哪天睡觉里说梦话漏了口风,娘开始隔三岔五请金夫人带著女儿上门游玩,还故意让我和那小丫头两个人待在一块。「儿子啊,人家玲珑是客,你要好好照顾玲珑妹子。」
娘撂下一句,就和金夫人偷笑著走开了。我转身看著那个小脸胖嘟嘟,鼻下还拖著两条青龙的「美人胎子」,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在被玲珑小跟屁虫纠缠了半年之久後,我终於听到了好消息。金夫人举家要北上去关外营生,没十年八载的,不会回来。
最好永远都别回来。等爹娘送别了金夫人全家,我欢呼雀跃,拿起弹弓木剑去找堂里同龄的夥伴玩耍。
舞刀弄枪,才是我最喜欢的事情。
十七岁时,我已经在湘西一带武林中打出了名气。老爹和娘老怀欣慰,都说我没给他俩丢脸。两人一琢磨,便在我十八岁生辰那天把堂主的位子丢给了我,双双云游四海去了。
我於是成为风雷五行堂最年轻的一任堂主,带著我那帮同样年少气盛的弟兄们一心想做点大事出来。
这年开春,地方涝灾肆虐,朝廷拨下了赈灾粮银,却给官府私下截留,中饱私囊。我带弟兄夜闯官衙,宰了那贪官,逃离时不慎中了一箭一刀,还和弟兄们走散了。
等我最终甩脱追兵,天已大亮。置身处是个郊外的小山岗,晨鸟啁啾,阳光拂在我身上,我却只觉阵阵发寒,眼前发黑,失血过多晕厥的前兆。
我忍痛拔下箭矢,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也几乎耗尽了我残存的那点体力。我口干舌燥,勉力挪向前方那条小溪,没走出两步,就再也抵挡不住强烈的晕眩感,一头栽倒在地。
昏沈沈之际,冰凉的水滴陆续落到脸上……
下雨了?!我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身边就是那条潺潺流淌的溪水。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漂亮年轻人正用帕子蘸了溪水替我擦脸,朝我笑了笑:「你醒啦!」
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从头到脚一打量──穿的华贵,佩戴的,更是精雕细琢的上等玉饰。
「……废话……」我最看不起的,就属这种富家公子哥儿小白脸,於是很不屑地瞪他一眼,声音之嘶哑却令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年轻人虽然被我抢白了,但只是微怔了一瞬便恢复过来,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依旧面带微笑,客气地道:「你渴了,我打些水给你。」
他腰间明明悬著个镶玉的银制扁水壶,却不用,摘下片大树叶,舀了溪水送到我嘴边。
一连喝了好几捧清澈可口的溪水,喉咙不再渴得冒烟,再看他跑来跑去的,给我汲水,我对他也就没那麽讨厌了。
怎麽说,毕竟是他救了我。
我干咳两声,道:「我叫隋棠。唔……我身上的伤口,是你帮我包扎的罢。」
他眼里笑意越发深了,倾身靠近我,几缕乌亮的发丝随之拂过我耳畔,清清楚楚地吐出两个字:「废话。」
这家夥,分明是对我之前那句「废话」怀恨在心,逮著机会便来回敬我。我就知道这种公子哥儿貌似温文有礼,骨子里都是奸猾之徒。
「那就谢过了。」我没好气地丢下句客套话,咬咬牙,强忍伤痛站起身来。
两处伤口都得尽快回去找大夫医治,还有昨晚失散的弟兄们,不知有否安然回风雷堂……我越想,越是心急如焚,随手捡起根树枝权充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走。
年轻人跟在我身旁,干咳一声,问我:「隋兄弟,可要在下扶你?」
「谢啦,不用。」我很干脆地回绝他,可他丝毫不以为忤,仍笑吟吟地道:「隋兄弟,在下舒流衣,不是坏人。」
哪个坏蛋会承认自己是歹徒!我益发觉得他不顺眼,板起脸道:「你不是坏人,我是。你别再跟著我。」
那一刻,我看见他那双柔亮若春水的眼波里满是浓浓笑意,嘴角也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还笑!我瞪著他,正在头疼该怎麽摆脱他时,一阵呼唤由远及近。
是堂里的弟兄,个个面露惊喜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堂主,我们可算找到你了。」「堂主,你伤势重不重?我来背你!……」
果真不愧我的好弟兄啊,来得正是时候!我大喜,对年轻人拱了拱手。「舒兄,有人助我行路,就不劳你再跟随了,後会有期。」
他终於停下了脚步,笑一笑,也道:「後会有期。」
我於是很放心地随弟兄们回到五行堂,一箭一刀当时虽然令我失了不少血,所幸都没中要害,将养几天後,我已经行动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