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琴是我自愿赠他的,钧天你莫再提那个‘骗’字。”
“大哥,你还执迷不悟……”二公子无力,沈默片刻才认真地道:“我心疼的不是那琴,是你啊,大哥。即便那冒家小公子眼下黏著你,等过几年,他长大了,还会喜欢你麽?大哥,你也知道,人会变,是不是?我不想再看你受伤。”
流衣比他沈默了更久,终於笑了笑,“钧天,新年新春的,别咒我。你的心意,我懂,我自有分寸。走吧!”
两人的脚步声逐渐离我远去,我呆呆坐到地上,只觉脸上冰凉一片,摸了摸,都是眼泪。
我早该知道,他怎麽可能没有心上人呢?想到他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体贴,都曾为别人展露过,我的心,蓦然痛到不可开交。
他凝望著我的时候,究竟是在注视我,还是穿过了我在看他心里所爱的其他人?……
流衣他,真正喜欢过我麽?这一切,是否只是我一厢情愿?
我连八哥也没拿,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流衣已在等我,见了我的模样,吃惊地问我出了什麽事。
我痴痴看著他,忍不住扑上前抱住他,哭著问道:“流衣,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小南,你这是怎麽了?”
他拉我坐下,想去找帕子给我抹泪。我却紧拉住他不放,吻上他的嘴唇──流衣,流衣,你可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就如绣球一般,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无人能代。我也以为,自己会是你心里那个“绣球”,可原来……
“小南!”他按住我,错愕万分。
我被他那种目光刺痛了,再次揽住他脖子,“流衣,你难道不喜欢我,不想和我亲热吗?”
他侧头避开我的嘴唇,呼吸有些沈,低声道:“喜欢。可是小南,你还小,别这样……”
我终於模糊了视线──流衣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亲近他。
是啊,他原本,心里挂念著的人,便从来都不是我,否则也不会一口答应大哥不来招惹我,不至於偷偷雕好了玉像不辞而别。要不是我病重,他也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所说所作的一切,也许只是可怜我这个任性又爱哭闹的小孩子,才来哄我开心罢。
“我恨你,舒流衣!”我用力推开了他。原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变成入骨的恨。
他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要回去。”这个地方,再多待上片刻,我也无法忍受。
他还想劝我留下,我什麽也不想听他说,只坚持要走。
二公子也被惊动了,见我吵著要走,假意挽留了两句後,对流衣道:“看来我们这舒府,是留不住冒家小公子这位贵客了。”
流衣神情黯然,最後涩然道:“小南,你一定要走,就让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他眼里难以名状的酸楚,叫我无法拒绝。
那天,他连夜送我回冒府。他本要将那只八哥鸟放上马车,我不要。
他默默地把鸟笼放回原处,一路上也没再开口,唯独当我走进冒府时,他才低声喊住我:“小南……”
我以为他有话要说,可回头等了一会,他只是站在台阶下,远远地望著我,最终露出与我初相见那天一样温柔的笑容。“小南,今後别再动不动就掉眼泪了。”
他上了车驾,轻扬一鞭,驱著马车驶入茫茫黑夜。
我呆立著,只觉这春夜吹过来的风,竟犹赛冬风,透骨的凉。
人的感情,有时真是再奇怪不过。
前一刻还恨不能日夜厮守的人,下一刻,却想离他越远越好。
我第二天就叫老管家使人送我去汴京探望双亲。老管家意外之余,连连夸我孝顺懂事多了,自告奋勇要亲自护送我回京。
谁送都无所谓,我只要离开这里……
花草烂漫的暮春时节,我回到了双亲身边。
娘亲见到我,自是欢喜,说我又比上次回家时长高了,又心疼我不长肉,脸色也差,少不了将老管家数落一通。
父亲向来严肃,板起脸道:“夫人你道他是读书读得人也瘦了麽?还不是跟著舒家那大公子整日贪玩,不思上进!”
我低头大气不出,没想到父亲竟已得知此事,但想想那半载来我与流衣同进同出,也未曾避过嫌,两边府里都有那麽多双眼睛看著,风声传到父亲耳中也不足为奇了。
“好啦好啦,老爷,画南他才刚回来,你也让他今天歇一歇,明天再训话也不迟。”娘亲为我打著圆场,笑道:“再说画南也就是小孩心重,贪玩了些,又没做出什麽错事来。”
父亲气哼哼地道:“我就是知道没有,才忍住了没发作。画南,你听著,这次回来了,不准再回平江府去。你要是敢再跟舒家那小子来往,干出伤风败俗败坏门风的丑事,小心为父打断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