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宫记事_作者:最是一年明冬月(64)


“当初小骆居於山间,虽是一座小县,军中人人都道它险阻难攻。当初王默将军,为了追捕逃窜入此县的敌将金瀚,反而折损了足有四千人马。臣……臣妾日思夜想,以为用十人一组、以新下的马蹄趁着雪日粘在峭壁之上,便能成路。趁着敌人不察,便可於夜间攀岩而上、出其不意,轻轻巧巧将此县收纳囊中……故而……故而臣妾当日率兵回归本阵途中,一时意气,违抗军令、擅自攻城……”
李熙自然也曾听说过这段故事,不过当初他一股被违抗、被忤逆的气愤,也未曾觉得如何精彩。此刻听来,不由欢欢喜喜搂住身前带些小心犹疑、而又矜骄的人儿,在他颊畔亲吻一口:“果然不愧是朕的云儿……如此聪明!朕当初一时气愤,倒是没有想着你的功劳!其实嘛……”熙帝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自己所思,末了还是坦诚相告:“云飞可有想过,这小骆一个小小县城,再是易守难攻,也是土地贫瘠、不易种植五谷,亦无长久供给。即使是拿下了,也不过是鸡肋而已。故而朕当初并不急於拿它,反而周边城池,一一拿下之後,届时封泰赔地、退兵,此县自然如囊中取物一般,也不怕他小小封泰国主不给!”
说来说去,二人最大的区别,在於一个时时刻刻意在立功,一个心心念念牵挂政局。
李熙不在乎一场战斗多损伤上千人马,只要好将能够险中逃命;而大国天子的傲然,更让他不屑於去尝试以巧博赢、以少斗多的赌注。反而多数时候,思考着如何牵制中原局势、如何安抚因新帝登基而动荡了一番的士贵之族。
因着这难得的交流,以及久求未得的松快时日,到底也算得上是岁月静好。
然而熙帝宠溺着夸得久了,乔云飞反而一股涩味在心间。
白日里偶一承欢,泪滴沾巾。
熙帝间他身子不能说是不快活的,自己又是着意疼宠,并未刻意刁难,到底有些不豫。又见昔日飒爽傲气男儿,如今一副隐忍、媚惑、禁欲中遮掩不住的浪荡模样,欢愉中又带三分愁,不觉心中也随时痴了。
於是哪怕政事再忙,也偶然偷出一日半日的闲时来,带着乔云飞於禁苑马场、林间跑马。
此时跑马,与数十日前的跑马又有不同。
数十日前,乔云飞被逼着穿上遮盖不住白皙修长大腿的绫罗绸缎,大张着赤条条的胯,骑坐在粗糙马鞍之上。後穴中自然少不了奇巧的淫器充容,人被熙帝紧紧拥着,在怒蹄奔腾的马背上,犹如被熙帝亲自干着一般,却又不易获得满足。只能一路嗯嗯啊啊、放浪求欢。
而数十日後,李熙却再舍不得这样对他,尤其是察觉他眉宇之间的那丝楚楚轻愁之後。
虽仍瑟缩忐忑,但穿着的舒适普通绵绸衣衫、毫无束缚的任他独骑一乘,十日前没半丝心思发觉的青山绿水或瑟瑟黄草青原,都让难得放风的乔云飞渐渐放下心防,纵情驰骋……
待到二人於林间抵死缠绵,乔云飞也份外纵情、随性。
白皙的身子,在煤黑泥土与枯叶的映衬之下,如玉。
李熙仿若视之珍宝一般舔遍了男人每一寸在秋风中瑟缩的肌肤,末了吮去那一颗颗如珍珠儿般滴落的泪珠。一声轻叹:“云飞……为什麽你这麽哀伤……”
早已被要了数次、难得沈浸在完全的高潮余韵中放松的男子,此刻因这一句仿若冰封、脆弱得可怕。
一阵略寒的风适时吹来,带走一颗颗如珠如露的汗滴儿,只余下惊悸和沈默。
李熙更为心疼地将蜷缩的人紧紧包裹起来,搂抱在怀试图温暖和安抚:“云飞……为何当初……为何今日……”仿佛自问自答、哀叹这恒久的孽缘。当初,就不该种下百般恩怨;当初,就不该想要探寻这男子坚强外壳下的神秘与傲气来源。而今,两人深深交缠在一起,紧密的结合处、日日的合欢与宠幸,以及折翼之後李熙一点一滴的宠溺与安抚,竟然仍旧挡不住男子的哀愁与不甘……呵,是不甘吧!
“既然已臣服於朕了,为何还要如此哀伤?”李熙苦苦逼问。而眼前的男子,终於在稍微恢复一点往昔记忆之後,仿若崩溃过後、耗尽了最後一分气力,温顺而放弃一般地瘫软在他怀中,自述一般将承载了太多夙愿与希冀的过往娓娓道来、一一倾诉。
“臣妾生而有异,深恐为家族世人所弃,更恐让父母双慈蒙羞……及冠礼而私离家乡,投奔军中,立志以军功衣锦还乡、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那时,时时刻刻想着的,便是争功……薄名在外,既傲也孤,从未想过其余人、事,也从未思虑过他人心情、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