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壅涉关、嘉迎关几番交锋,麒麟一味固守,决不恋战,而我身在泱都,除却挂怀壅涉战况,心下更在意的却是那连云山,陌阳关情势如何,且道这数日来,前线时时战报,果不其然,幽魔不耐长时作战,旬月未至,那幽魔族竟然已露疲态。
我闻此直道不妙,却说幽无邪性格乖戾,行事诡秘,他既然能一夕强取陌阳关,片甲不留,保不准就能一夜撤退,无影无踪,若真是如此,一旦灵兽长解决了陌阳关牵制,全力于壅涉一战,则必定两族僵持,久耗不下,我若还想逼得麒麟请罪告饶,岂非更是难上加难?
却说兴兵之初,我正在气头上,泊光阁内力排众议,重兵压境,而如今战事方起,却已见艰难,更兼朝中声音不一,频添愁烦,此际我几番思虑,原本并不愿主动去函幽魔君主,以表相助之意,但而今,国事战事不同儿戏,为求稳妥,我却还只得仔细措词,发函九幽…
壅涉关相持,只待陌阳关回讯,而我身在锦澜总觉不安,这几日不知为何,对洗月轩倒是几番恋栈,是夜,月朗星稀,我独自一人于后山水滨,信步闲庭,脑中竟全无当初水羽交战时半分紧张,实话说,以我如今之状态,只怕说是浑浑噩噩也不为过。
念此我心下苦笑,一时见得风过水面,涟漪点点,不觉竟一头潜入湖中,任流水环绕周身,略作凝思,其实自年少时,我就爱这浣风洗月,若非继位以来政事繁杂,真想携美酒,共佳人,山水度余生…
此际我想想益发自嘲,只道原本年少时,父亲百般严厉,他大约早知我喜安逸,好风雅,胸无大志,只可惜了这多年来训诫教导,时至今日,我果还是难如他心意,唉…
水中丝丝温凉,我脑际百念顿生,几多陈杂,而今夜月色正浓时,四围静谧,无人相扰,我方欲化作龙身,湖中休寝,倒不想一时间却闻得琳琅娇脆声音,直唤道,“澜亲王,陛下后山凝思,你万勿相扰…”
哦,原来又 是那风微澜寻我理论来了。
却说这小亲王盟会时贸然到访,我几番欲询问详情,总因诸般要事耽搁,而今夜难得平静,有什么话也该同他好好讲诉一番,念至此,我一时自水中出,月色下但见那小亲王迎面而来,而琳琅与数名亲兵紧随其后,此际琳琅见我尚未踏足湖岸,身侧水波漫溢,不由得怯声道,“陛下,澜亲王尚年少,他并非故意相扰…”
只道琳琅本为有翼族风神族裔,她顾念旧情,待风微澜大约十分亲厚,今时竟难得逾越,敢于我面前多言求情,而此际我见她低首似有忐忑,不由得一笑示意无妨,当下只挥袖道,“琳琅,你等且先退下,既然七殿下执意寻朕,想必定有要事相商,朕心里有数。”
言出,琳琅领命而去,临行时又朝那风微澜看了一眼,大约是想暗示这小亲王莫要胡言乱语,惹我不快,而我见此不觉失笑,待她离去后,一时踏上湖岸,只朝那小亲王道,“七殿下,你久滞洗月轩,实在并非朕之本意,其实朕留你在此,只想问一句,今时你有翼族诸王夺嫡,内乱不息,你既然身为九翼王第七子,可有心平定纷争,意取风灵尊位?”
我言出,风微澜面上一惊,这小亲王直直注目于我,眉间疑色顿生,片刻,他目光游移,自我面上一路打量,却不知因何,忽又急急偏开视线,满面通红,而我正是为他动作几番不解,一时催灵散去衣角袍袖水痕,当下只又道,“七殿下,若论及血缘,朕算得上是你表兄,今时你若真有意回抵风神都,与你那几位兄长一争长短,那朕必会相助于你,你可明白?”
却说九翼王妃嫔无数,子息众多,他有翼族王后本为九翼王表妹,早逝并无后嗣,而今风神都这几位夺嫡亲王,那三殿下庶出,虽无外戚相助但手握兵权,实难对付,而四殿下之母系出灵兽族皇族旁系,应该与灵兽长沾亲带故,再之后,六殿下与羽帝亲缘极近,说起来,这六殿下之母与丹凤之母本为嫡亲姊妹,羽帝倒是那风燎货真价实的表兄。
而我身侧这位七殿下,风微澜,且不提他年少无知,手中一毫兵权也无,依今时看来,这脾性还莫名其妙,只怕是我真有心助他夺位,他能不能担此重任还是个问题,思至此,我不由一叹,良久只待他答话,怎料及这小亲王半天无语,却只得我又问道,“澜亲王,你到底意下如何?”
我一时语气稍有严厉,那风微澜总算回神过来,他当下鼻间冷哼,竟回我道,“承蒙龙帝陛下抬爱,这表兄一议,小王可万万不敢高攀,却说自我父王驾崩后,众人忌恨他在世时对我母妃恩宠有加,无一不对我母子百般刁难,风神都我二人早已是举步维艰,而我母妃一心挂念故土,日夜思盼,只可惜,她盼来盼去也不曾盼来表兄你伸出援手,若不是当日定域亲王遣人相助我与母妃逃离翼王城,龙帝陛下大约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我这么个表弟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