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风月旧相思_作者:一大团草(63)

2019-03-10 一大团草

约莫他差不多该移开眼了,才把扇子慢慢放下,却和那人的眼神对个正着。齐豫风像没看见他似的,抖了抖袍子,转身朝后台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
夏云书闷闷不乐地喝了一口茶。
白守一见他不痛快,叫个碟花生米:“夏公子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
没有得到回应。
“齐豫风”这三个字,白守一其实听过好多次了。第一天教启中认字的时候,他就点名要学“风”字。在新城的时候,他能感觉到“风”是夏启中最热烈的渴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回京之后他就再也不提了。
表面看起来,好像不提也很快乐。贺大人对他很好。
但如果真的放下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样一出。
后台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齐豫风灰衣灰袍地杵在角落里比比划划,想是在排练下一场要说的书。
“齐豫风!”白守一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转过来一张冷漠的脸。
“你是齐豫风吗?”
齐豫风不理他,又转回去做自己的事。
白守一使蛮力拉了他一把:“你不去见夏公子吗?”
提到启中,齐豫风推开肩上的手,“这位大人想必与您口中所说的夏公子交情不浅,你们只管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便罢了,何苦来寻我的麻烦。”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夏公子的什么人!”
齐豫风还是摇头,“我难道又是他的什么人?你来找我做什么?”
白守一不赞同地皱眉,不知道两人究竟怎么了。思索了一阵,掏出三个钱,“下场,我要点你唱首词。”
“什么词?”
“《折花枝》。”
齐豫风听了心里一颤,大怒:“我唱不了!”
“那我去找你班头点你唱了。”
哪怕是在流放的时候,齐豫风也没经历过这样的羞辱。气得脸都紫了。“这是……这是他的意思?”
白守一不知道答是好还是否好,就没说话。
“好啊、好啊。”齐豫风苦笑,他果然是恨我的。恨我从前逼迫他,恨我强迫他听一首《长相思》。
“你把这个给他吧,原本是他的东西。”白守一被塞了一只褪色的荷包,觉得自己此行不虚,这是寄物言情呢!不想又听齐豫风继续往下说:“一直都是我想错了,今日这首花枝折罢,相思亦止,叫他不要再恨了。放下吧,我也放下……”
白守一叫苦不迭,心道,这可糟糕了。
“不行!你把钱还我!我不点了!”
齐豫风眼里的光暗下来,“也好。”
“你你你!”好心办坏事的白守一气得坐在地上,“有什么话你们不能当面说清吗?”
“他不见我。”
“他今天不是来了吗?他今天就是来见你的啊!”
“真的?”
白守一翻了个白眼,拍拍屁股走了。
夏云书喝了两盅茶,下一场又开始了。熟悉的旋律和唱词让他眼睛瞬间湿润。——那台上的是齐豫风啊。是齐豫风啊。眼泪落下来,他都忘了用扇子去遮。
白守一立在一边,见到他的眼泪,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果然,他一直做了恶人,如今他把罪算是偿了,心里才算得了自由。
原本夏云书只是想来看看,并不想做别的什么。但打一进门起,他的眼神就没法从齐豫风脸上挪开。三年里的种种顾虑和重重思量都化作飞烟,顷刻消散。那是他的齐豫风啊,他怎么能忍心不见他?
“眉间露一丝……”回忆与现实交叠,他记起齐二在雪夜里唱到最后一句的哽咽。像是失了魂,他恍惚地走向高台,“你怎么才来接我?”仰着脖子望向齐豫风那张面带悲切的脸庞。
齐豫风双目通红,喉中哽咽难言,“启中……”
“哇啊啊……”被叫到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声大哭。哭声把齐豫风吓了一跳,他也顾不上别的,从台上一跃而下,把哭得满脸通红的人搂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
夏云书与贺大人辞行,贺大人没有挽留,只是叹息着摸了摸他的头,“你想清楚了就好。”
齐豫风拉着他的手,对贺中奎点头,“贺大人放心,无论他是启中还是云书,我今后都将同他相互扶持,互敬互爱……直到……”
“霜雪白头,黄泉同舟。”另一道声音接过他的话,云书的眼睛弯弯,灿烂地笑了。
两人在贺大人的目送中登上马车,向金陵驶去。
“出来吧。”贺中奎对着一丛树荫喊道。
齐豫嵩的官袍被树杈挂住,他狠心扯下一个角。“他们走了?”
贺中奎回头一看,那小子脸上早已泪落如雨。“你哭什么?依我从前的脾气,哪怕你是长公主的亲外孙,梁家的乘龙快婿,我也要参到你辞官为止。只是如今你既然肯改过自新,就好生收敛些,别再让我晓得你又去找云书什么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