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风月旧相思_作者:一大团草(70)

2019-03-10 一大团草

齐夫人“啪”地把扇子磕在桌角上磕破一个窟窿,目光阴寒,“住口!”
“为什么……为什么!”齐豫嵩后怕地退了半步,“没有人……没有人给我下毒……三哥和梅妾……都是、都是怎么死的!”
齐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不懂。”
“二哥、二哥的眼疾……真的是因为他生母眼盲吗?”
齐夫人别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你以为,凭你的资质,去科考,能比得过他?”
“他母亲根本不是目盲!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吗?”
“是真是假又如何?”齐夫人起身,把破了的团扇掷到地上,“你才是齐家唯一的少爷!”
“错了……都错了……”齐豫嵩跪在地上,悲痛不能顺着泪水流出眼眶,只能一股脑流进心里。
“娘,”他慢慢从地上爬起,背对着齐夫人,沉痛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哦?”齐夫人紧张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时却忽然消散了,“我的儿,你是明蕊长公主的亲外孙,不信天恩浩荡,去信天理昭彰?呵——”她卷着丝帕擦了擦嘴角,“我为了你,手段用尽,那又如何?谁敢管我?”
“你如今知道了也好,”自以为重新掌握了局势的齐夫人完全放松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规劝自己那单纯的举人儿子,“你今后只管好好做你的少爷,无论有什么,娘和外婆都会替你摆平。”
“是啊,”齐豫嵩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世人皆知,明蕊长公主,是最护短的了。”
一纸诉状越级递到刑部。刑部尚书贺中奎揽卷锁眉。——怪道一个小举子的状纸要承到刑部来,这胆敢控诉明蕊公主之女齐袁氏谋害亲族子嗣的人可不多见——只有齐袁氏的亲儿罢了。
大义灭亲,挑战纲常,为了公正平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后生可畏!”贺大人愁过几轮,合卷赞赏道。
自齐四上书后,便与母家决裂,自愿拜到刑部尚书贺中奎门下做应生。皇帝碍于明蕊公主的面子,给贺中奎下了密旨,令他扣下诉状,稳住齐豫嵩。事情又这样不了了之,只是齐四失去了参加春闱的机会,也失去了齐家与袁家乃至明蕊这一整支势力的依仗。
夏云书被偷偷放出来。因为要低调处理相关一应事件的缘故,这次贺中奎没有仔细校对文书,只是迅速封存了所有证据,没能和他相认。齐豫风也不必为了给他翻案而自首,落得流放的局面。两个人得以早归金陵,依旧剩齐四一个,在京城中伶仃度日。
然后是明蕊长公主逝世,齐家被清算。齐豫嵩刚直不阿的陈年诉状被翻起,作为扳倒袁齐两家最好的导火索,引得天子圣心大悦,破例擢为监察侍御史。其后数十年,其“铁面御史”的称号甚至盖过他的恩师“刑部阎王贺”。
夏云书像是越过重重时空,见到了一张冷冰冰的却透露哀恸的熟悉脸庞,心上一痛——原来,那令自己初心懵动的少年,也可能会拥有这样的一生。
这一生,没有错配的姻缘,只有孤独的仕途;没有固执的孽债,只有执着的信仰;没有强求的痛苦,只有坚硬的爱——将个人狭隘的情感,倾洒到对众生的同情之中。
醒来之后,夏云书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第一次真正地原谅了那个人。早年的阴影,才逐渐散去了。慢慢的,他忘记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再次如梦,终于能与所爱之人重逢。
“我先走一步,给你在黄泉路上燃灯,”齐豫风像一株植物,衰败在床头,一双看向他的眼睛,凝聚了此生所有的温柔,“你以后来,寻着光亮来,就不会害怕了。”
“我不怕。”夏云书枕着一件旧衣喃喃自语,“我不怕。”
番外 老鸨自述
这不是原计划中的沙雕番外,就像这篇文章的原定主攻不是齐二而是齐四一样。
上篇番外写完忽然非常难过,于是就沙雕不起来了。夏云书的原定CP是齐四,看开头应该能看得出来。
但我理解诸位对齐二的偏爱。我写了他的暴虐,也写他的伤痕,所以他的骄傲或者残忍都更易引起共鸣。他是遭迫害的无辜者,又是从伤痛里走出来的温柔情人,他先动真心。大家都会偏爱真诚的,我也是。
齐四的柔软脆弱之处,相较之下,不那么容易引起同情。他所遭遇的,是强势到无情的母爱对他人性的压抑和扼杀。所以,算是对他的补偿,我把正文里没来得及揭露的背景简单做个说明。
齐夫人实际上是明蕊和皇帝的乱伦产物,皇帝对明蕊有多偏爱,对齐袁氏就有多痛恨。让一个长公主的女儿嫁给一个公认的没什么出息的后生,又在御赐的器物里混入许多伤身的药粉,导致她十年无所出。因为她是意外,是他和明蕊见不得光的恋情不得不终结的最重要的原因。——为了遮掩她的身份,身为皇帝的他,不得不为明蕊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