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丝毫不以为忤,低下头刚要撬开萧纵河蚌一样紧闭的唇,一道低低的探寻之声这时透过垂落地面的帷幔传进来:“皇上,您……醒了么?”
是王容,他见主子一上午一直睡着没什么动静,其实已经来过好几趟了,前面几次萧纵确实没醒,故而不觉。
“皇上……,已经中午了,您醒了么?”帷幔在床榻一丈之外,王容隔着厚厚的绒布又细声探问了一句,他刚刚踏进内间的时候,听到床里面有些动静的。
“真是扫兴。”秦王转而凑在萧纵耳边,吮住萧纵的耳廓,压低的声音含着强硬,“打发他走。”
“皇上?”王容又再唤了一声,帷幔甚厚重,他看不到里面,自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正被人压着大占便宜。
萧纵转过眼看向落着的帷幔,“朕已经醒了,王容,你速去准备洗漱用具,伺候朕起身。”
那厢王容在外面道了声皇上您可醒了,您这觉睡得真沉,奴才这就去,遂领命退了出去。
萧纵再转回眼,秦王已经从他身上半撑起,狭长的眼眯了起来,皱了皱眉,“你!”
萧纵面上仍然看不出有多少情绪,淡淡地看着眉头紧皱的秦王,没波没澜道:“你是回自己房里去,还是继续这样。”
“皇上这是在破罐子破摔么,连失仪于人前,天子脸面也不管不顾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被人看到了,当真无所谓么?”
萧纵貌似一副悉听尊便的冷淡,看着秦王。
秦王刀削似的精湛面容隐隐地腾起一股恼火,那股火化作两道扎人的目光定在萧纵脸上。他恼火了片刻,很快又敛去愠色,轻笑了一声,放软声音道,“看来皇上还没做好准备,是臣太性急了。”微微叹了口气,“如此也罢,臣也不是不通情理的蛮徒,便再给皇上一点时间,这次,就暂且不为难皇上。”
他懒洋洋从萧纵身上翻下,就势半撑着侧身而躺,萧纵脱了桎梏从榻上撑坐起,兀自理着衣袍,一言没发。
秦王挑眉看着,他这半卧的角度正可见萧纵隐约在长发后的洁白侧颈,贴身长袍勾出肩胛到窄腰的线条十分优美流畅,袍服玄色,衬得手臂颈项几处露在外面的肌肤越发润白如瓷。秦王看了片刻,伸手挑了一片近在眼前的衣袍在手,眯眼道:“这袍子果然皇上穿了合适。”
萧纵只继续整着仪容,眼皮都没掀一掀。
那厢王容领命去的快,回的也快,不一会儿领了洗漱用具进得内室,秦王听到脚步声,淡淡笑了笑,倒也真没再倒腾刁难萧纵,干脆地起身从里墙那窟窿回了自己寝房,到了墙另一面,不忘回过头来交代萧纵一声,把床帏拉正了。
萧纵看着那张嘴脸,终于没控制住,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萧纵有个习惯,睡觉起来先要喝上一两杯清茶,不管是早起还是中午起,或者下午小憩了醒来。他洗漱更衣之后走出内室,外间梨花木小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和一把紫砂挑花茶壶。
坐到桌边,王容奉上茶水,一杯清茶刚喝上两口,外面廊道里就传来侍卫通报,“秦王到。”萧纵只来得及抬起眼,秦王已经跨进屋了。
秦王踱到萧纵面前,他只着了一袭藏青色窄袖长袍,没有任何华饰,身姿比之任何时候却似乎都高拔那么几分,飞扬如刀的眉眼蕴着笑,他一脸若无其事地向萧纵请安,又为昨晚散席没有亲自恭送萧纵自责两三句,然后好像不久前钻在萧纵床帏里那个人不是他一样,十分关切地问,他安排的那张大床睡起来舒不舒服,床褥够不够暖,睡袍合不合身,皇上晚上睡得好是不好,有无哪里不满意他马上着人重新备置,面容始终含笑,看起来很像在卖力地讨好君王。
王容在一旁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被这样殷勤讨好的主子,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什么表示也没有,连哼都懒得哼一声,面孔看起来还有些僵……其实,他方才拉开帷幔伺候洗漱的时候,就觉得主子的脸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睡得太久的缘故。
秦王从褥子到帐子问了遍,转眼看了看桌上摆布的几道菜,接着道,“皇上似乎不大吃得惯西北菜肴,昨晚宴席上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这些菜色清淡,应该合皇上口味。”一撩袍摆,在萧纵对面坐下。
王容识相过头,很自觉地退走给战狼殿下准备碗筷去了。
萧纵那厢终于正眼看了秦王一眼,然后搁下茶杯,持筷子兀自用膳。就一个前刻刚被非礼过的人来说,对面大模大样坐着非礼了自己的罪魁祸首,萧纵的反应算是相当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