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儿。”丞相笑着喊他,把他按进自己怀里,这下靠得更近了,“下回我轻点,你也轻点,不然咱谁都舒服不了。”
这个距离,将军差点儿走水。他面上泛红,分跨两腿,丞相抬头亲他的喉结。
“鹤山。”将军突然说,“跟我讲讲你的事情吧,就像刚才你讲童子的事一样。多大点儿事你非要藏着掖着,动不动赶我走,生怕我知道了似的。”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这不就是害怕嘛,毕竟这个牵连的人太多,知道的人多了,要出事的。不过你想听什么?你想听什么我就讲给你听。”丞相望着他,眼神氤氲,神色迷离。
“我想听广陵王的事,图甘达莫的事,颜知归的事……只要是与你有关的事,我都想听。你二十七年里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将军亲亲丞相的鼻尖,丞相在这温柔乡里彻底败下阵来。
丞相娓娓道来,他用辛辣的语气讲诉自己的过往,讲诉他的谋划和野心,讲诉他的愤怒和悲哀,以及……爱。
“那次宴会上,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相当惊艳。我想,这样一个好男儿,如果不把他抢过来,老天一定会罚我孤独终老。”
将军在丞相的叙述中逐渐沉沦,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都成了心上的风景。
“好了,这下你知道阿宁是什么人了,也知道我串通异族图谋不轨了,怎的,怕不是要向皇帝告我一状?”
丞相刮刮将军的鼻梁,戏谑道,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说着家常小事。
将军吻他的嘴唇,带着醺熏醉意,唇舌相交:“我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如就跟你一起狼狈为奸。生也好,死也好,成也好,败也好,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丞相把他半生的事情说完,已是深夜,将军却扳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看:“还有一件事你没说。”
丞相一下子慌张起来,还有什么事?莫非是皇帝赐婚的事?这个怎么说才好?
将军贴在丞相的耳边:“你说你和濮季松有仇,这是怎么回事?”
丞相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他舒一口气,整理一下语言,坦然道:“他很多年前来刺杀我,砍伤了我的背,差点还弄瞎了颜知归的眼睛。背上的伤口,到了冬天还是隐隐作痛。”
将军看到过丞相背上两条刀伤,虽已是淡淡的疤痕,但将军从战场上下来,对那种痛苦感同身受。
深夜,将军回到府上,正准备沐浴就寝,老管家忽然走进来说道:“将军,明儿宫里头有中秋宴,将军可千万别忘记了。”
“我知道。”
老管家站在屏风外瞧瞧里头,见将军没下文了,踌躇两下,还是禀报了:“将军,丞相府的贺礼,您看,该如何准备?”
将军皱起了眉头:“贺礼?丞相府有什么喜事吗?”
老管家眼皮一跳,躬身回禀:“皇上给丞相指了一门婚事,晏大人就要成为当朝附马郎了,您说,这可不是喜事一桩?”
☆、风满
老管家仍然记得,他那天说完这句话之后,屏风里就传来了碎裂的声音。他悚然一惊,却见屏风上绘着大片的泼墨山水,看不清里头的景象。
接下来就是一片长久的沉默,灯花爆开一朵,噼噼啪啪的声音细碎可闻。老管家心中疑惑,不知将军此时为何突然没了话语。
“将爷……”管家抬袖斟酌词句,“可是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小的好去找人来收拾了。”
“无妨,不过是东西碎了而已,不碍事。”将军的语气平和安静,听不出有什么不妥之处,跟景泰蓝瓶子里的九里香一样醺暖。
“那将爷您看,这该如何准备?”管家额上冒出了汗珠,将军的反应有些平静过头了,他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将军泡在木桶里,水面上浮着芍药花瓣。旁边摆着香料桌子,上头一只仙鹤香炉里正燃着苍山籽,烟气袅袅,烛火照得他面容朦胧,眼神如丝。
木桶旁边,香料盒子碎了一地,还有一只白玉酒樽,酒水把香料都给润湿了。
将军咬了咬牙齿,隐忍道:“晏大人他,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管家思忖一番,方才从容答道:“公主贤良淑德,容貌昳丽;晏大人才高八斗,眉宇堂堂,正是一对良人。想来丞相府,必定是欣然接受的。”
将军垂眸,长发遮住了他的神色,只瞧见他挺直的鼻梁,还有漂亮的唇线。他把管家的话咂摸了半晌,抬手从水中掂起一片花瓣,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