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有相逢_作者:秦九郎(43)


  他没有耽搁太久,把门派的大小事情都安排好之后,便启程往帝都去。
  从洛阳到开封不会走太久,梁顾昭会一点奇行之术,这是他年老之后跟着青城道士学的,免得每次出门都把自己走累。
  两日后,柴蒲川到达洛阳。他背着行囊,头上戴着斗笠,腰间别着匕首,很有侠客的风范。柴蒲川的身材和武功都不差,腰背笔直,行走带风。
  柴蒲川来洛阳,是去找梁顾昭的。他的父亲师承洛阳梁氏,拥有天下最快的刀法,挥舞起来像是在舞蹈。柴蒲川一心也想拥有父亲的功夫,所以他找上了梁顾昭。但是很不巧的是,梁氏的大门紧闭,府里的当家告诉他家主不在。
  柴蒲川本来是不相信的,年逾古稀的老人了,不适合出远门呀。柴蒲川年轻,自然是不知道老人们的心思的。柴蒲川站在梁氏的大门下向守门的弟子确认了两遍,方才确定梁顾昭确实是出远门了。
  不过他并不知道梁顾昭去哪里了,弟子说他们的大师傅形踪不定,来去无影,所以没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柴蒲川有些沮丧,坐在萧索的古寺前喝了两口酒。
  喝着喝着天气就变了脸,原本晴空万里,渐渐地竟然盖上了乌云。柴蒲川坐在古寺的门口,拎着酒壶,抬头看乌云慢慢移动。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柴蒲川有点累了,他两天走了上千里路。柴蒲川心想,还早,等雨下下来我就进去躲一躲。
  当雨真正下来的时候,柴蒲川才把斗笠戴在自己头上,慢悠悠地踱进寺门。古寺已经很旧了,荒草丛生,门上的朱漆剥落了一大半,只有佛堂里的金像还昭示着当年鼎盛的辉煌。
  柴蒲川走上二楼,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坐下来,整理自己的行囊。柴蒲川打开包裹,里面有开封柴氏的印牌,以及其他一些零碎的物件。他把印牌拿起来端详,细细地看上面的纹路,在想其他的事。
  突然有人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牌子,柴蒲川悚然一惊,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还能遇到抢劫。柴蒲川追过去,凭借自己轻盈的身形,三两下把那小贼按倒在地。
  柴蒲川扼住小贼的喉咙,本想多用点力,最后还是松了手。柴蒲川年轻,心里还有慈悲和善良。佛门圣地,见血不太吉利。
  小贼躬起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柴蒲川这下看清楚了,他是个少年郎,十三四岁的样子。柴蒲川蹲在他旁边,说:“这么小就出来抢别人东西,这是不对的啊。”
  小贼慌忙爬起来,想从旁边逃走,柴蒲川一脚跨过去挡住他的退路。小贼没办法了,只能缩在原地,离柴蒲川远远的。
  柴蒲川撩撩自己的头发,说:“你是哪家的?怎么不读书?”
  小贼目光躲闪着,大概也是初出茅庐的小扒手,竟然还有点腼腆的滋味。
  柴蒲川见他半天不说话,就拔高声音再问了一遍,小贼这下被吓到了,哆嗦着说:“我娘病死了,我爹走不动路,我家穷。”
  柴蒲川依旧蹲着,手里掂着自己家的印牌,垂眸看了看,突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庭,也曾殷实富裕。
  “家里穷也不能出来偷东西啊,要不是遇上我,你现在早就沉到外头那条江里去了。”柴蒲川沉着声音说,他偷听私塾的老夫子训人的语气,就像这样。
  小贼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间,瓮声瓮气地问:“不知何方大侠姓名竟不知?”
  柴蒲川听闻有人说他是大侠,心里倒是乐上了一乐。他拍拍地上的灰,席地而坐,盘起腿来,侧耳倾听廊外的雨声。好像有雷鸣,隐隐传来。
  “大侠不敢当,只会点拳脚功夫而已。”柴蒲川给自己灌一口酒。
  “那你会正骨吗?”小贼第一回难得这么主动提问,柴蒲川受宠若惊。
  “正骨?虽然干我这一行的,时常伤筋动骨,但这个我倒是不太在行。这不是大夫的事嘛,他们会搞好的。”柴蒲川摇摇头,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小贼沉默一下,又问他:“你是干什么的?”
  柴蒲川没有立刻回答他,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歪着头想了想,低眉浅笑,说:“大概,是镖师吧。”
  在父亲没有死去之前,镖师一直是柴蒲川向往的职业。柴蒲川说起这个词语的时候,就像想起自己年少时的壮志,一丈夫兮一丈夫,千生志气是宏图。
  小贼不太明白镖师是什么怎样的一群人,柴蒲川耐心地跟他解释。柴蒲川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也不知道自己此时为什么如此平静,就像诗里说,小楼一夜听风雨,深巷明朝卖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