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长醉入深秋_作者:尘印(22)

2019-02-22 尘印

  莫醉秋和少年花了将近个半时辰,方顺着小道抵达山脚,两人的衣服,都已被尖石枯枝刮破,手掌也破了皮。
  江风吹动着黑漆漆的连城江而,浪头一个接一个,不住冲刷着两人落脚处的岩石。前方一处地势凹陷,隐约透出点灯火,在大风中摇晃不已。
  少年小声道:「船只都停在那边石湾里,你去引开看守,设法拖延住他们,其余的,我来。」
  莫醉秋刚想叫少年不要鲁莽行事,少年已抓了颗石子扔向灯火处,一边将莫醉秋用力往明处一推——「去!」
  「什么人?!」看护船只的两名仆役听到石头落地的动静,从那片凹陷的岩石后转出。
  莫醉秋骑虎难下,只得故作镇定,朝那两人走去,道:「我奉尊主之命外出办事,特来取船。」
  那两人以前没见过莫醉秋,见他穿着黄衫,一身侍从打扮,倒没怀疑莫醉秋的身分,放下了警觉心,向他走来,道:「那你的令牌呢?」
  「令牌?」莫醉秋一怔,随即暗中叫苦。
  那两人中稍年长的一个笑道:「看你面生,大概是新来的吧?凡要用船,都得凭令牌来领,上边难道没告诉你这规矩?」
  莫醉秋偷眼一瞥,少年籍由夜色遮掩,已经从侧边的连片岩石后轻手轻脚向那两人身后靠近,他装作恍然大悟哦了声:「瞧我这胡涂的!琴松先生的确给了我一枚令牌,说是下山时要用上。两位帮我看看,是不是就是这个?」说着伸手入袖,佯装取物。
  那两人信以为真,走上几步,都凑近头来看。
  少年猛地自岩石阴影后一跃而出,双手分别拂上了那两人脑后的玉枕穴。
  他动作轻柔如羽,一触即离,那两人连哼都没哼一声,齐齐倒地,再无声息。
  死了?莫醉秋骇然,俯身探过那两人鼻息已然全无,确已殒命,他又惊又怒:「小寒,他们叉没得罪你,你打晕他们就是了,怎么出手就杀人?小小年纪,也太狠毒了。」
  「你敢教训我?」少年怒而瞪圆了黑眸,踮高脚尖,纤细的手指几乎戳到莫醉秋的鼻子上,低吼道:「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婆婆妈妈的,只会坏事。莫醉秋,要不是你救过我,我连你一块杀,我、我——」
  他忽然面露痛楚之色,张嘴呕血不止,人也软软倒了下去。
  「小寒,你怎么了?」
  莫醉秋顾不上责备,忙抱住少年。黯淡星光下只见少年面如土色,煞白的唇瓣问兀自不断溢出血丝。
  少年有气无力地微微转动着眼珠,牵了牵嘴角。「我刚才妄动真力,那一掌的旧伤又发作了。你,咳咳,你还来惹我生气。」
  莫醉秋这几天来看少年活蹦乱跳的,还以为少年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此刻才意识到少年的伤情只怕远比他想象中还严重得多,再也无法板下脸来教训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尽力放柔了语气,又是道歉又是哄:「都是我不好,小寒,你别气了!等天亮靠了岸,我马上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
  少年也实在无力再跟莫醉秋争执,撇撇嘴,吃力地道:「少废话,快上船。」
  大小不一的几艘船只,静静停泊在避风石湾内。
  莫醉秋解开一条船的缆绳,正费劲地将船只推向江中,高处一盏灯笼的光急遽下落逼近,他和少年齐抬头,看清了来人。
  是琴松,平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被手里的灯笼照得阴暗不定,眉头紧皱,沉声道:「莫醉秋,我就猜到你会连夜逃走。你还是打消这念头吧,趁着尊主他们还没被惊动,你快给我回屋里去。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莫醉秋摇了摇头,苦笑:「琴松先生,多谢你的好意,请恕莫某再难从命。莫某自小父母双亡,是由家师一手抚养成人。如今师父将要大难临头,我就算死,也要回去。」
  「你去,还不是白白送死。」
  「能死在家师身边,莫某心甘情愿。」莫醉秋淡淡一笑,轻松之极,彷佛谈论的根本不是什么生死大事。可他眼里不容置疑的热切执着,叫人丝毫不会怀疑他这番话的真实性。
  「你!」
  琴松不禁被莫醉秋的牛脾气惹恼了,抛下灯笼,呼地腾身跃前,揪住莫醉秋的衣领,另一只于掌径直朝莫醉秋颈中劈去。说再多,也劝不动这倔强的莫醉秋,还不如直接一掌打昏了事。
  半空中,遽然多出一只苍白纤瘦的小手,迎上了琴松的手掌,指尖在琴松脉门上轻轻滑过,柔若棉丝。但琴松一条胳膊却如遭雷击,连同半身发麻,整个人都震了震,再也抓不住莫醉秋的衣襟,腾腾倒退两步,才拿桩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