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绑他这些许功夫,谢卿左右张望着,里屋与外间用布帘子隔着,他看不分明,一旁桌上摆着的各色刑具,他却是看得真真儿的。
一样样一件件他都不认识,但不妨碍他明白,这些可要比辛妈妈的皮鞭竹板要命的多。任何一个用在他身上,都是皮开肉绽,不见血不算完的。
他喉结一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两个金吾卫绑好了他,便退到了屋子角落,无声无息,形若壁花。
烛火一点点燃烧着,叫谢卿内心饱受煎熬。终于,蜡烛烧掉一寸左右时,里屋有了动静。
冉元白披着件鹤氅,由张素掀了帘子,缓步而出,坐到了谢卿正对面的一把太师椅上。
他休养了几日,吃了不少药,但脸色还是不好,白的透青,连双唇都是晦暗的颜色。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他说话很慢,也很轻,显得有气无力的。
谢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时话也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冉元白苍白的指尖轻点着扶手:“名字。”
谢卿抿抿唇,小心答道:“谢……谢卿。”
“和厉渊什么关系?”
“我是他从青楼里买回家的小倌,跟了他也才一年不到。”谢卿急切道,“大人若是不信,可去安北谢春楼向那里的老鸨辛妈妈求证,看我是不是从那里出来的。”
冉元白挑了挑眉:“哦?小倌?”他转向一旁站立的张素,好笑道,“他什么时候多了这癖好?”
张素答:“厉渊过去在长安城便是胡姬酒肆的常客,如今带一个小倌在身边,倒也不奇怪。”
冉元白点头:“倒是我小巧了厉兄。”他复又看向谢卿,问,“你可知与你们一同上路的另两个人是谁?”
谢卿咽了口唾沫,心中满是紧张:“知道。一个是长安逃犯杨庭萱,还有个是护送他的江湖女子,我只知道她叫哥舒柔,似乎是个胡人。”
“他们此行目的地是哪里,你可知道?”
“出海吧。”谢卿胡编乱造一通,“我听厉渊说,是要出海到哪个岛上去。”
冉元白神色不变,眼里带笑:“出海?可是要去倭国?”
谢卿根本不知“倭国”是甚,更不知冉元白是在诈他。
“是是是!”他忙不迭点头,“正是要去那倭国。”
冉元白指尖一顿,唇角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他眼尾一扫张素,对方便知他用意,去到桌前,选了一样器物,在手中掂了掂,走向谢卿。
谢卿惊恐万分:“大人!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啊,您怎么说动刑就动刑呢?!”
冉元白不为所动,指尖撑着额头,似乎只这点功夫,便已是疲累极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你老老实实,我自然不为难你。可如今你一派胡言,想要诓骗于我,我怎能轻易饶你?”
他说话间,张素已拿着一枚五寸长的铁针到了谢卿面前。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他们要去哪里?”
谢卿盯着那尖锐无比的铁针,身上冷汗涔涔,眼泪全不听指挥地往下落。
他不知这针要扎在哪里,可他是最怕疼的,过去就是床上有一点不如意,也要将客人踹下床,这针这样粗,扎哪儿都能去他半条命。
“他们……”他呜呜哭着,“他们要出海。”
他不改口风,张素没听冉元白叫停,那针就这样扎了下去。
上刑最紧要是够痛,还不能要了性命。铁针扎的不是别处,正是谢卿的指甲与肉间的缝隙中。
十指连心,谢卿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立时抽着气差点没厥过去。
“我错了!大人你饶了我吧!我真的错了!”他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那针每下去一分,他就如同一条放进油锅里的鱼,要弹上一弹。
张素上刑极有经验,进得又慢又稳,只管叫谢卿生不如死。
“他们要去哪儿?”冉元白第三次问他,已是最后的耐心。
谢卿哭得直打嗝,他闭了闭眼,仍是那个答案:“……出海。”
话音刚落,张素指间一用力,随着谢卿的尖叫声,一枚糊着血肉,半透明的指甲盖,成一道弧线,落在了冉元白脚边。
谢卿头一歪,翻着眼晕死过去。
张素探了探他的鼻息,同冉元白道:“大人,晕过去了,可要泼醒他?”
冉元白蹙了蹙眉:“不了,带他下去,我累了。”
他内伤未愈,虽说只是问几句话,但也有些精神不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