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榆钱儿现在可没空理他老子,清醒之後,仍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庄净榆,撅起了小嘴,开始发难。
“叔叔,小榆钱儿不乖麽?”
庄净榆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倒是愣住了,“小榆钱儿很乖呀!”
“那叔叔为什麽讨厌小榆钱儿呢?”
“叔叔没有讨厌小榆钱儿呀。”
“那你为什麽不要我?”
啊!说了半天,是来兴师问罪了。看来儿子的小脑袋还没被烧糊涂,尉迟睿决定不掺合,在一旁看戏。
庄净榆半天不知该怎麽接这话,小家夥儿越发委屈起来,大眼睛里很快又蒙上一层雾气,楚楚可怜的赌气,“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两只小手却偷偷攥住了庄净榆的衣襟。
“是叔叔不好,叔叔错了!”听了这话,可比拿刀子剜庄净榆的心还叫他难受,根本没工夫想自己为什麽一定要理这个混蛋的儿子。满心都被小榆钱儿不要他的恐惧所占领,本来恢复清明的神智立即糊涂了,轻柔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小榆钱儿的额上面颊,“叔叔要小榆钱儿,叔叔怎麽会不要小榆钱儿呢?”
小家夥儿被他亲得很是惬意,开始说重点,“那你要是又丢下我跑了,怎麽办?”
这不摆明下套麽?尉迟睿好玄没乐出声来。
“绝对不会了!”庄净榆恨不得指天誓日。
“那你立个字据。”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爹爹和夫子都有教过他这个,小榆钱儿记得很牢,凡事落在白纸黑字上才比较稳妥。
这要怎麽立?庄净榆还真不会。
小家夥儿想了半天,“那你就写,以後再也不能抛下我一人走掉,骗人的是小狗!”
後一句还是透出几分孩子气。
这孩子才三岁不到,就能想到这儿,已经很不错了。尉迟睿很是得意,对旁边一使眼色,立即笔墨伺候,监督著庄净榆立下这麽一份不伦不类的字据。
“江陵收著。”
尉迟睿正想据为己有,却被儿子指派给了别人。
小榆钱儿放心了,操了半天的心还真是累得不轻,跟老爹晚安,揪著叔叔大被同眠去。
尉迟睿无了用武之地,一人悲悲戚戚回了主房。
每回小少爷一生病,侯爷都是要陪儿子的,如夫人们很自觉的没一个前来打扰。不过她们就算来了,侯爷今天也没心情。
四年了,自他大婚起,这间卧室就一直都没有动过,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府上的人都说,这是侯爷念旧,为了纪念侯爷夫人,毕竟这麽多年,除了小少爷,尉迟睿还真没带任何人进过这里。
可真相永远不象人们想象的那麽美好。
尉迟睿之所以要保存保留这间房,一来是要给那些自命不凡的如夫人们一个警告,让她们不要逾矩。更多的,却是想给自己留一个思考的空间。
与其他各房不同,主卧里极尽奢华,彰显著王侯应有的身份与尊贵。
别的不提,就当中一张五层门的雕花大床便是数十位能工巧匠费了五年工夫方才雕琢而成,精巧非常。五层门上雕满了各式吉祥祝福神仙和物件,最里面的床架和床栏上,还雕了九十九个神态各异,栩栩如生的孩童,所以这床又叫做百子千福床。
尉迟睿步入其中,将最後一层门旁的纱帘拉开,露出一幅画来。
画中色泽依旧明豔,却不是新作。当中一人,大红喜装,微带醉意,笑得媚丽如花。
手指轻抚著画中人,往事悠悠浮上心头。
第二四章 往事悠悠
五年前。
烟雨蒙蒙的江南三月。
柳染新碧,桃李芳菲。西子湖畔,会仙桥下。
坐在防守严密的画舫里,送走秘密会晤的地方要员,尉迟睿收起虚与委蛇的面孔,纠结著眉,起身推开了窗,想透口气。
皇上病得越发厉害,撑不了多少时候了。
宫里几位皇子斗得如火如荼,每一位都想拉拢他这个掌握军权的兵部尚书。送上门的金珠美人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却什麽也不表态。
尉迟家忠心的只有永远一个,那就是能坐稳皇位的人。
其实那个人选很早就定了,就是六皇子景琰。既不显山露水,也不过分隐藏,若有若无的存在感,让人既感觉不到过分危险,又不能小觑了去。还是小时在宫中和一群王孙子弟做了三年伴读之後,尉迟睿就预感到,只要不出意外,这个皇子将来会出人头地,继承大统。
所幸自己与他倒也谈得来,两人似乎都著这份心知肚明的默契,既不过分亲近,也不刻意疏远。很多时候相互扶持,相互提点著,一同长大。
京都的局势已经尽在掌握了,麻烦的是这些地方要员、封疆大吏,一个个作威作福惯了,趁著国事危急,竟敢用手中的权势讨价还价,都想在这场皇子间的博弈中为自己和家族争取更多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