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老鼠窝。这个异常贴切的形容已经取代了这儿原本的地名,在西泠城中深入人心。正经人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来这里的,当然也不会是正经人,也包括,非自愿过来的正经人。
譬如,眼前这个被人绑架的小可怜。
“瞧这小子一身的绫罗绸缎,怎麽穷成这样?屁都没有!小子,你爹妈没给你个金锁片之类的东西麽?”一个强盗不满的晃荡著手里的小荷包,那串红珊瑚念珠在他们眼里,只是雕著小人的破石头,远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可爱。他叫赵大,一身的犍子肉黑亮壮实,心狠手辣,是这夥强盗的头儿。
“没有。我们今天是要去做客,这快过节了,奶奶说不能太寒酸,才给做了身新衣裳。”小榆钱儿娇嫩的声音带著些哭後的沙哑,听著似乎很可靠,“叔叔,那个红珠珠是我爹娘给我从庙里求来的,一个头光光的老爷爷送的,还给我好不好?我会听话!”小家夥儿瘪著嘴,红肿得象小核桃一样的眼睛,半真半假的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样儿,瞧著老实极了。
“老和尚那儿能有什麽好东西,给他吧!他这身衣裳挺新的,很可以换几个小钱。”抓小榆钱儿来的强盗姓阮,排行第三,他见这小家夥儿没有“出卖”自己,很是高兴,帮他说了句好话。
赵大随手就将小荷包扔给了小榆钱儿,又扔了件破破烂烂,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衣服来,“自己套上。”
小榆钱儿捏著鼻子把这臭衣服乖乖套上了,衣服太长,都拖到了地下,可总比赤身露体强。
“明儿夜里把他送到何大姑那儿去,至少有五两银子进账!又够大家乐呵乐呵的了!”赵大说得似乎很是鼓舞人心,却没达到效果。
“这孩子虽然瘦了些,但长得不错,要是直接卖去大户人家或是南风馆,怎麽著也得卖出十两银子,何必又给何大姑盘剥一遭?”
“话可不能这麽说,咱们自己卖虽然钱高些,但得慢慢寻买主,这期间还得费米费粮的养活他,万一被人撞见,那就什麽都没有了。卖给何大姑那儿,钱虽然少点,却是现银,又不用担惊受怕的,有什麽不好?”赵大还在为何大姑说著好话。
“怕是你又想去钻人家被窝了吧?”阮三有些不满的讥讽著,人是他抓的,却要被别人分钱,他心里当然不痛快。
几个强盗哈哈大笑,赵大面上下不来,干脆一瞪眼道,“是又怎样?老子不钻她被窝,难道钻你被窝?”
众人笑得越发厉害,阮三气得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算了算了,都是好兄弟,走,咱们到外间接著喝!”有人打著圆场,把二人分别拉开了。
“那这小家夥儿要绑起来麽?”
“就这小屁孩能干什麽?咱们就在外面。放心吧,跑不了!”
强盗们都出去了,小榆钱儿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这没鞋穿可真难受,他找了半天,倒是在炕沿发现一双旧鞋,落满了灰尘,破得只剩个底了,根本没法穿。小榆钱儿瞅瞅身上过长的衣裳,随手从一个勾破的下摆那儿一撕,布料早已糟朽,轻易的就给他撕开了,分作两半,把自己的小脚丫裹上,这才好受点。
这些大坏蛋,连他的袜子都给扒了干净,实在是太坏了!小家夥儿自己找了一个破脚踏坐下,开始想心事。
两只鞋子被他在路上偷偷的先後踢掉了,也不知能不能被叔叔找到。这夥强盗明晚就要把自己送走了,万一叔叔还没能找来,那可要怎麽办?小家夥儿很是郁闷的托著小脸,皱著小眉头在想办法。
那边厢,西泠城的衙门里,灯火通明,尉迟睿也已安排得宜。欧阳璧在一旁冷眼瞧著,很是佩服这个男人的心计。
因是边关重镇,本地府尹郑重光是宣帝心腹,和尉迟睿甚是熟识,建议道,“侯爷,这搜查当然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侯爷何不化名悬赏?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说不定那贼人就把小公子送回来了。”
尉迟睿摇了摇头,“这样不妥,一来会引人冒认,浪费时间。二来,若是宵小之徒,怕惹祸上身,说不定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还是暗中行事的好。你只需说城中混进了奸细,那奸细还带著一个三岁的孩童伪装成走亲戚便完了。天亮之後,进出城门之人一定要详加盘查,如携带了箱笼马车大件包袱的,要全部打开细细查看,千万不可疏忽大意!”
郑重光点头称是,赶紧安排了下去。
“欧阳公子,此处还要请你多多襄助。”尉迟睿毫不客气的物尽其用,“贵府在西泠城多年经营,想必对市井之中江湖人物多有耳闻,麻烦你帮著打听一二,如有能提供消息者,自当重重酬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