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首辅叫他:“盈锐啊,进来。”
赵盈锐连忙进门:“舅父。”
何首辅似乎大彻大悟,如常地看赵盈锐:“我要把书房改改。”
何首辅这书房面朝南,采光极好,日出到日落,亮亮堂堂毫无阴翳。书房正北面开着一扇花窗,不大,专门从广东请的师傅雕棱镶玻璃,极尽奢华。这扇窗,正对着紫禁城。何首辅没事儿就爱站在窗前北望,读天看地。
还要再开扇窗。赵盈锐看何首辅要在东边墙上开窗,一愣,难道舅父又要改风水?
不,跟风水没关系。
跟风向有关系。
何首辅书房在东边墙开了扇窗,还是广东师傅来雕窗棂镶玻璃,何首辅站在窗前,长久地向东看,长久地思索。
这个方向……正对着王府街。
王府街上的鲁王府。
旭阳逢五进宫教导皇帝陛下骑射。他自己并未觉得如何,京营里心思活络的人已经开始往他身边凑了。另一个在秋里大出风头的邬双樨亦经常进宫御前奏对,回答皇帝陛下关于武学治兵方面的问题。
皇帝是很喜欢旭阳的,功夫扎实没有废话,就是人太闷,一板一眼的。邬双樨要好得多,辩才机敏风度翩翩不卑不亢方法灵活。为了给皇帝讲演兵事,特地学着鲁王府做了一个沙盘,就放在南司房。
朝中有点疑惑,这风向有点让人看不懂。摄政王不是多待见辽东军官,皇帝陛下好像挺喜欢这俩出身辽东的军官,而且正好一个卫所兵一个军营兵,有事没事召进宫一趟。摄政王什么表示都没有,陛下的决定摄政王从来不干涉。
皇帝陛下很高兴,笑道:“朕也得学学兵事,否则以后如何治军。”
曾森闹着按照南海图做了个小沙盘,沙子染成蓝色,自己天天往上面摆船。旭阳对海战一窍不通,邬双樨确能说得头头是道,甚有研究。
几天之后,皇帝陛下下旨,旭阳和邬双樨加封南司房讲师,随时听宣,御前奏对。
富太监去京营下旨,心里忽而惊奇:
咦,这俩官人,一个日,一个月啊。
第189章
摄政王这几天又没去上朝。
胳膊疼。
说不上就不上。胳膊疼再听那帮废物吵架, 心里一口火就拱到嗓子眼儿了。
秋完毕从京郊回来, 李奉恕右肩臂就一直疼,吃晚饭拿不起来筷子,倒还可以忍。当天夜里就不行了,王都事亲自去鹿大夫家敲门,把鹿大夫一家都敲起来。鹿大夫背着药箱坐上车驾赶去鲁王府, 以为要去鲁王卧房, 结果被王都事引着, 去了王都事的卧房。
摄政王额角都是汗, 靠着巨大的靠枕半仰在床头, 右手控制不住地发抖。王修心疼得半死,老李心性坚韧,居然这个样子,得多疼。鹿大夫放下药箱一顿问诊。这种筋骨拉伤倒是常见, 就是疼,得熬着。
鹿大夫给推拿着, 摄政王脸色才好些。鹿大夫也听说摄政王在秋时赫赫威武的事迹, 随驾的官员回城来都在传摄政王天生神力,不似凡人。
现在摄政王正面无血色地仰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鹿大夫只在心里感慨,开了点舒筋活血的药。王修学会鹿大夫的推拿手法, 命人送鹿大夫回家。临走前鹿大夫叹气:“摄政王殿下生来神力, 难免……难免天妒,以后切记勿要冲动, 不可擅动力量。我在边疆轮值,见过最严重的损伤,筋肉抽搐,硬把骨头给拉断了,惨不可睹。殿下气性盛大,遇到事,王都事多劝着点。”
王修怅然,老李进京以来内伤外伤,眼睛刚好肩臂又出问题。他轻声应着:“多谢鹿大夫,这是车马费,王府守卫驾车送您回家。”
鹿大夫并不推辞,谢过王都事便走。
王修回卧房,一推门,看见老李仰着的下巴向里偏着的侧脸,如雕如琢。
鹿大夫不知道,京郊当时那个气氛,摄政王已经被架上去,不当神就得摔下来。老李没办法,他骑射真的不行,根本瞄不中靶心。
李奉恕转过脸来,看坐在床边眼睛红红的王修,笑一声,捏捏他的尖下巴:“呦呦呦,这个表情。”
王修学着鹿大夫按摩,减轻李奉恕痛苦。其实汤药推拿都只是缓解,疼痛得老李自己受着,谁都替不了。
李奉恕看王修那小样心里倒真挺高兴,畅快道:“习武之人,受伤有什么稀奇。”
王修心里有气:“你是王。”
李奉恕左手搭在王修臀部上揉一揉,王修专心致志给李奉恕按摩胳膊。李奉恕身上被铠甲摩擦得有伤,王修特地给他换了柔软一些的中衣。李奉恕低头看中衣,突然道:“这是什么时候进的布料?”
王修道:“月前,刚做出来。是不是新的不舒服?要不要换了旧的中衣,更软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