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潋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他想起来了,持厌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持厌可以,或许他也可以。
可是……
他咬着嘴唇犹豫。
一只鸽子扑腾着飞上来,落在持厌的头顶。持厌把它抓下来,从鸽爪里取出一张字条。
“什么东西?”夏侯潋问。
“住持的信,”持厌说,“他说柳归藏买了北派宗师的性命,问我接不接这笔买卖。”
“什么!”夏侯潋蹭地站起来,“他疯了吗?柳归藏刚杀了我娘,他还要帮他去杀人!?”
持厌呆呆地看着他。
两个人沉默着,空气好像停滞了,风也不动了。夏侯潋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七叶伽蓝啊!只要给钱,什么买卖不能做呢?
柳归藏杀了刺杀他的迦楼罗,只能怪迦楼罗自不量力,没有谁会去指责柳归藏。刺客是黑暗里的飞蛾,前赴后继地扑向幽幽的烛火,命不由己,身不由己。谁会管一只丑陋的飞蛾怎么想?恶贯满盈的刺客葬身狗腹,尸骨无存,柳归藏不会痛,天下人不会痛,伽蓝也不会痛,痛的只有夏侯潋。
从头至尾,只有他。
“你会去吗?”夏侯潋嗓音沙哑地问持厌。
“不去,别人去。”
夏侯潋强忍着翻腾的心火坐下来,天渐渐黑了,他的心仿佛沉进了深渊。
“你刚刚说帮我抓惊刀山庄的人试刀,是真的吗?”
“嗯。”
“那就帮我抓吧。”夏侯潋听见自己缓慢又清晰的声音,“越多越好。”
他们两个偷偷下了山,一路奔向柳州。夏侯潋试着去乱葬岗找夏侯霈的残存的骸骨,什么都没有找到。柳州的义庄把乱葬岗收整得很好,每具无名尸骨都裹在草席里安安静静地躺在土里。没有谁缺胳膊断腿。
连这些不知名姓的亡者都有全尸,曾经叱咤江湖的夏侯霈却尸骨无存。
大约是被挫骨扬灰了吧。夏侯潋麻木地想,柳归藏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怎么会留着夏侯霈被狗啃剩的尸骨呢?
他们赁了郊外的一处院落,原来住的是一群人牙子,为了防止小孩儿偷跑特地砌了高墙,每道门都上了三把锁。持厌开始帮夏侯潋抓人,夏侯潋刚开始,持厌只逮了五个门徒回来,关在铁制的笼子里。
“他们的刀术怎么样?”夏侯潋问。
“很弱。”
“那先放三个人出来。”
持厌点头,拉开铁门,拽了三个人出来,一人发一把刀。
门徒们吓得两股打颤,他们记得他们原本好端端地在城里喝茶,持厌鬼魂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晕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带到此地。
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一个神色冷峻,眼睛上有一条浅浅的刀疤,为他的面容平添了一分凶戾之气,另一个面无表情,面容淡然无波,垂眸看他们的时候像寺庙里无悲无喜的神佛。
两个疯子,他们一定是想要他们自相残杀!
“迦楼罗……你是迦楼罗……”有个人大睁着眼,颤抖的手指着夏侯潋。
他们两兄弟和夏侯霈长得很像,夏侯潋眼带戾气,与夏侯霈尤其相似。夏侯潋没管那个人,将横波拔出鞘,想让他们站起来和他对打。他已经想好了,通过和他们过招记下戚家刀的刀法,再研究克制戚家刀的招数,这样一来事半功倍。
那人看见横波,惊恐地说道:“迦楼罗的鬼魂回来了!你……你是迦楼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庄主指使的!那两个人,他们两个砍了你好几刀,那个脸上有个痣的,还说要是你没被砍掉头就好了,还能让他爽一爽……”
夏侯潋拔刀的动作一顿。
“你胡说什么!”脸上有痣的门徒大声道,“你也砍了她!你还上脚踹了,迦楼罗的腿骨就是你踹断的!还有你!”他指着另一个门徒,“是你献计给庄主,说可以用狼狗引出她的儿子!”
“别说了,我不想死!都是庄主说的,谁砍迦楼罗一刀,谁就得一锭银子!我……我砍了十三刀,可是她是刺客啊,刺客死有余辜不是吗!”
脑子里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夏侯潋的心狠狠地抽痛。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既然早已经满手血腥,何妨再多一笔!?
更何况这些人,通通都该死。
夏侯潋抬起眼,眸中有阴阴的狠意。
“站起来,和老子打!”
“你……你不是要我们自相残杀?”脸上有痣的门徒愣愣地问。
“自相残杀?”夏侯潋漠然地笑,“那样太便宜你们了。起来,和我打!”
“你想要我们仨打你一个?”三个人六目相对,大笑起来,“自不量力的兔崽子,兄弟们,把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宰了!我们可以杀你一次,也可以杀你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