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华今眇然_作者:祎庭沫瞳(18)


  后来潘管家上任,他们的日子才好了些,梁福也长了些个子,就是好景不长,又跟着他折腾到了西陲,最后惨死在那里。
  祁襄一言不发,枯枝般消瘦的手指微微抖着,这里人多,他不能说什么,但他心里明白,即使杀害梁福的人都死了,也依旧弥补不了他心中的愧疚和难过。他只是没疯,若疯了,想要株连也不是没可能。
  祭奠的人一轮换过一轮,只有祁襄久久未动,这里并没有定时,也设有许多供桌,倒不必非等祁襄这一个。
  潘管家陪祁襄跪着,心中也是惋惜和愧疚,梁福没有时候才十六,正是好年纪,还没看过这大好河山,就已经与他们天人永隔。
  “公子别太难过,梁福泉下有知,也难安心的。”潘管家叹息道。
  祁襄哑声道:“潘叔,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甚至觉得那些人死了也不够。”
  “我懂。”潘管家抹了抹眼睛,“若能早遇上郤先生,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吧……”
  祁襄抬头看向梁福的牌位,“终究……是我无能……”
  跪了半个时辰,祁襄起身时已经有些打晃,腿也麻了,眼前一阵发黑。
  潘管家先扶祁襄去小亭中休息,再去将烧过的纸和供品端出来送到寺里指定的地方去。
  祁襄靠着亭柱,脸色煞白。他天生白,在西陲劳作时也没晒黑,在身体不好后脸色就更白了,只是与健康的白完全不是一回事。
  “闻景?”
  祁襄寻声看去,只见白君瑜一身黑衣走进亭子。
  祁襄也没力气坐直应承,只点了点头,说:“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就不与你见礼了。”
  大概心中的难过大过白君瑜与何小姐的事,祁襄生不出其他心思,也无暇伤感。
  “你来做祭奠?”白君瑜坐到祁襄身边。
  祁襄再次点头,过近的距离让祁襄能清晰地嗅到白君瑜身上薰香的味道。
  “祭奠谁?”
  祁襄垂眸道:“梁福……”
  白君瑜并没显出惊讶,这次方姨娘和梁福都没回来,他们也有了猜测,是怕惹祁襄伤心,才没多问。
  “方姨娘也没了吗?”白君瑜问。
  “嗯,我先祭奠了娘亲才过来的。”
  “他们……怎么了?”这样问像是在挖祁襄的伤口,可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该问的还是要问。
  祁襄语气很淡,似乎经历这些事的不是他,如此伤怀的也不是他,“我娘是病死的,梁福……受伤死了……”
  祁襄嘴唇几不可见地轻颤,随即低头不去看白君瑜,眼中的湿热也快压不住了——
  梁福是怎么死的?梁福是为了护他,活活被那些人打死的!
  当年他风华清靡,在边关这种长年见不到年轻女人的地方,就成了官差们觊觎的对象。女人有怀孕的风险,年纪大的又让他们提不起兴趣,他去到那里,可以算是最好的亵玩之物。
  那夜,他被三五的官差拖进小屋,欲行龌龊之事。梁福冲进来护他,惹怒了醉酒的几人,活活被打死了。
  祁襄还记得梁福在他怀里咽气时的样子,七窍流死,浑身青紫,疼的发颤,又发不出声音……这是他这辈子挥之这去的梦魇。
  声音惊动了官差长,又出了人命,就算是流放之人,也非死刑之人,出了事他们还是要担责任。但因为天高皇帝远,只仅是罚了一个月的俸禄了事,根本算不得处罚。
  梁福火化那日,祁襄跪在熊熊大火前,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脸——在这里,这张脸只会招祸,留也无用。
  “节哀。”白君瑜说。
  祁襄眨掉眼中湿意,问:“你怎么也来了?”
  白君瑜说:“一早去给堂兄扫完墓,祖母让我来添些香油钱,请大师为家中诵经祈福。”
  祁襄想了想,说:“你在外打仗也是伤人性命的事,应该请大师单独为你祈一份福才是。”
  “我母亲每年都会来请大师为我祈福,我就不必亲自去添了。”
  “夫人想得周道。”
  “你留下来吃斋饭吗?”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开斋饭了。
  祁襄摇摇头,“人太多,不想挤了。等潘叔收拾完我们回去吃。”
  “也好,既然身体不舒服,早些回去休息也应该。”白君瑜刚说完,白如就端了水来。
  刚才白如是跟着白君瑜一起过来的,看到祁襄脸色不好,就去厨房要了水。
  “多谢。”接过杯子,祁襄冲白如笑了笑,慢慢将水喝完。
  这周遭也没有旁人,白君瑜说话就不避讳了,“估计快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