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仇记_作者:白日梦(98)

2019-09-19 白日梦

金宝还是半大小子,也是个爱热闹的,跟着谢霖跑前跑后,耍了个痛快。
此际平京城中漫天火树银花,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谢苇忍不住也去凑了个热闹,挑起一挂长鞭点上,等五两银子买来的那一堆花炮俱化成了烟,方拖着谢霖回屋歇下。
除夕之夜两人睡得恁晚,翌日早上便均高卧不起,眼瞅着已是巳时,谢霖方懒洋洋伸个懒腰,眼却仍旧未睁。谢苇也是醒了,正要起身去耍上一通拳脚,忽听院里蹬蹬蹬一阵脚步声,旋即听金宝敲门道:「大爷,二爷,可醒了?」
谢苇只当他送饭来,一面披衣,一面道:「都甚么时辰了,早饭不吃了,待晌午再端了送来。」
却听金宝道:「大爷,咱家门外来了两位相公,说是来寻一位雷霆雷公子,小的说咱家没这人,叫他俩别处寻去,这俩人只是不走,现就站在外头,可怎么打发?」
谢霖此时也睁了眼,两人一听,同时愣住,对视一眼,腾地坐起身来,一面七手八脚穿衣着鞋,一面嚷道:「快将人请了进来,莫要怠慢。」
金宝答应一声去了,谢霖谢苇整好衣冠,急匆匆往前院走,到得正堂门口,已可听见里头说话之声,一人道:「你家主人当真不是姓雷?」
谢苇听见这语声,鼻子便是一酸,止不住心怀激荡,一把推开门,道:「大师兄。」
这厅中除金宝外,另有两人,一个年约五旬,面容和蔼,虽只一身粗旧布袍,却是恂恂儒雅,并无半点武人之风,倒像位举馆的先生。另一个年岁与谢苇相仿,眉目深重,蜂腰猿背,挺拔如松,比不得谢苇俊美有加,却也极见英伟,这时见了谢苇,失声惊道:「小师叔。」
那老者亦从座中起身,紧走几步,握住谢苇双臂,欢喜道:「三弟。」
这两人正是神兵谷主云澄心的首徒贺长峰,并贺长峰的徒儿汪展鹏,时隔十年,众人于谢苇生死不知,如今重又聚首,欢喜感叹之情自是难以言喻,便连稳重如贺长峰都红了眼圈,一手拽住谢苇不放,一手去拭眼角泪水。
谢苇自幼抚于贺长峰膝下,名为师兄弟,却实是亦兄亦父,于这位大师兄敬慕爱戴之情,并不亚于恩师云澄心,此时见大师兄喜极而泣,自己亦是把持不住,落下泪来。
谢霖见二人相对而泣,忙从旁劝慰道:「久别重逢,乃是喜事,大哥怎的倒哭上了。大年下的,原该欢欢喜喜才是。」又吩咐金宝去沏茶上果点。
贺长峰久历风雨,一时情难自禁,须臾便即镇定下来,仔细打量谢苇一番,只觉十年未见,这位小师弟褪去青涩稚气,风采更胜当年,不由点头嘉许,再去看谢霖,问谢苇道:「这位便是你信中所提义弟?」
谢苇道:「正是。」一把拽过谢霖,「这便是大师兄。」拉着他齐齐跪倒在地,向贺长峰磕头行礼。
贺长峰还了半礼,扶二人起来,一旁汪展鹏又过来与二人相见行礼。
一时厮见完毕,金宝奉上茶点,几人方落座说话。
贺长峰道:「谢天谢地,可算找着了你,这十年来,师父他老人家日夜惦念,那日接着你书信,得知你尚在人世,可不知有多欢喜。」
谢苇道:「师父他老人家身子可好?」
贺长峰含笑点头,「好得很。」
谢苇又问:「大师兄同诸位师侄也好?」
贺长峰一一答了,随后肃然问道:「三弟,你信中所言俱是真的吗?」
谢苇回道:「此等大事,小弟岂敢有半分胡言欺瞒。」遂将当年事件前因后果又详述一遍。
那信中所言毕竟有限,贺长峰只晓得雍钰堂为得雷震子戕害三师弟,于其中细节到底不大清楚,如今听了谢苇亲口所述,自然再无疑虑,听到雍钰堂搜检雷家堡旧居,已然心中大为恼怒,待晓得雍钰堂为夺雷震子图样狠下杀手,更是气愤填膺,只是他年事渐高,愈发喜怒不形于色,方才喜极而泣已是忘情,这时便神色淡淡的,冷声道:「雍钰堂身为宗室,功名利禄之心,本不比咱们这等山林野人淡泊,当初若非为着安王颜面,原也不该将他收入门下,如今他既做下这等残害同门之事,那咱们也不必再念甚香火之情了。」
谢苇听他如此说,已知这位大师兄立意要清理门户,便道:「此事可要禀过师父?」
贺长峰道:「我与展鹏出谷之前,师父已然发话,若此事属实,便无需顾忌,只是雍钰堂身份贵重,便是出手,亦是神鬼不知的好。」
谢苇想一想,道:「他此行上京贺寿,太后寿宴一过,必然返回淮阴,路上动手或可避人耳目。」
师兄弟俩商议既定,便转而说起旁事,谢苇将落水之后如何获救,寄居妙春堂,莫氏父子因何远走他乡,两人又如何改名换姓至京城谋生,报仇雪恨,而后撞见雍钰堂,记忆失而复得一一道来,只是略去二人情愫并谢霖身世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