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笑着闹着乱作一团,晓舟珩却是感觉到尹旧楚注视自己的眼神,灼得他不敢侧头,明明就在咫尺,却觉得隔着万丈银河。
是啊,他要成亲了。
与自己何干?
这些年他莫名的挑逗,若有若无的悱恻。
说到底,不就是应了自己情愿二字。
不知觉的,自己脸上有些湿,晓舟珩抬首望向窗外,天色已暗,方才想起日出门之前别红说六少爷李韫奕于今日晚些时候归府,酒立马醒了大半。自己这个外人原本是无法上席的,李韫奕却一直待自己以上宾之礼。
胡乱抹了几下脸颊,晓舟珩便起身辞别几位好友,穿上外衣,执了尹旧楚的包裹,正欲离开,却被尹旧楚扯住了衣袖:“我送你。”
晓舟珩点点头,二人一起下了楼。堂子里的龟奴牵来了马,期间二人并未言语,只觉气氛十分尴尬,晓舟珩扶住马鞍,侧身道:“你回去罢,我走了。”
“恕汀,我有话同你讲。”忽听这样一句,晓舟珩并未应声,盯着昏暗灯光下的尹旧楚,那个贯穿自己整个少年时日之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尹旧楚沉声道:“对不住,恕汀,之前那个约定……你也知道我何尝不想与你琴酒寓意,云月遣怀?只是……”
“我理会得,乐佳山水之约皆是稚子的玩笑话,不作数的。”晓舟珩抬手止住尹旧楚的后半句,笑着摇了摇头。尹旧楚将晓舟珩眼中的缱绻看了个完全,自觉有些内疚,突然有种去牵那人手的欲/望,却在一瞬间泄了气,袖下的手只是紧了紧,并未伸出。
“西云,这次寻书便是最后一次叨唠你了,成婚在即,诸事繁琐,不宜四处奔走。”
尹旧楚小心问道:“成亲之日你会来吗?”
“你说的这是甚么话,你我相识数载,必定要来,贺礼一分不会少。”晓舟珩边说边翻身上马,“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尹旧楚听了也笑道:“你若是跑了,我掘地三尺都要挖你出来。”
晓舟珩摆了摆手,潇洒地留下一句悉听尊便,便一扯马缰便出了这水烟湄。
离了堂子的晓舟珩一路疾行,只觉得秋日晚风刺骨得厉害,眼眶干得发涩。
这份早已斩断的竹马之情,现在自己又在这里自欺自哀甚么。
原本,自己与他,便是水中月,镜中像,自己怎么就是不明白。
十年已至,俟河之清,如何兑现?
天色渐暗,遥遥望去,李府门外掌上了灯笼,看样子,李韫奕是回府了。
李韫奕任枢密使令使,负责监管江南江北一带军马粮草,官名响亮却是一介闲职,平日便是与人巡查各路报由长使便是。若不去巡监时,李韫奕便呆在府上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老练而沉着,似乎李府男嗣中继承李闫卿李将军爵位的不二人选。
进门,晓舟珩四下张望,只见婢女们忙忙碌碌,又见了几个李府上的孩子,却没有李韫奕或李终南的身影。
去房中妥善放置了那包裹中的书后,晓舟珩出来问询后,才知李韫奕在外府的三秋亭听琴,晓舟珩便欲去寻李韫奕赔个罪,毕竟自己回来还是迟了些,边走边暗责自己方才与尹旧楚的那番墨迹,误了时辰,正在琢磨一会儿的说辞,却不料在长廊的转角处撞上一个黑影。
这一撞晓舟珩可是眼冒金星,本身就染了醺醺残酒,这下更是有些个头晕目眩,正准备责备是哪个婢子不长眼不掌灯的,定睛一看,居然是李终南。
不知为何,李终南眼眶红红,弓着腰,扶着墙,浑身止不住痉挛。
“八少爷你,你这是怎的了?”见状,晓舟珩心下一慌,连忙去扶。
“没甚么。”李终南冲他笑笑,“犯了心悸。”
见李终南发冠微散,魔怔似的,晓舟珩一边扶他伸手去拢他额边发丝,触及之处皆是把把虚汗,加之李终南的泪珠一圈一圈在眼眶里打着旋儿,使得双眸蒙上一层淡薄雾霭,样子甚是可怜。
只见李终南脚下一个软瘫,直直倒在晓舟珩怀里。
李终南脸色煞白如纸,双眼像是被夜色扎出来的血窟窿,直直盯向自己身后,晓舟珩下意识转头,看见一人立于不远处望向他们二人。
李府的灯火照得夜色如晴昼,凉风拂面而过,遥闻隐隐琴声迢递。
“那不是……屈夜梁屈公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小结:金陵三杰是绝艳余采晓舟珩,字恕汀。
毫巅鸾飘尹旧楚,字西云,画师。
乱纤尽垩皇甫褚,字宇幸,琴师。
几人好友:江如里,字渐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