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遣楹_作者:凶凶是小熊(17)


  言罢便起身向吕洪秋与楼北吟两人敬酒,二人亦起身回敬。几人打了一会儿官腔,李韫奕一边唤婢子给自己满上,一边往李终南那处望了望,将酒盅举向李终南坐席方向,笑道,“今日也算是给我八弟接风洗尘,这些年在外奔波,你我兄弟相聚不易,势必要与你通宵达旦一番,自你走后,家中又添了小十八与小十九,还有陇莎小妹,你都还不曾见过。”李韫奕指了指李韫兀及李韫望,两个孩子立即起身,以茶代酒,向李终南坐席处做辑。
  李终南一边回礼一边道:“谢六哥,这些年族中大小之事全靠六哥,终南未能分担,着实惭愧,这杯我敬六哥。”李终南举杯饮完酒,顿了顿又道,“十八弟十年前我是见过的,那时他还不及三岁。十九弟与小妹自然是第一次见。”
  屏后那人似乎也感受到此等欢愉,指尖一扫,切入第二段,偶有名酒,以筹众宾。
  李韫奕坦受不辞,笑着将手中酒盅一摇,道:“钟山之美……”最后一字,李韫奕音调拉至极长,一扫席上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执杯的手都悬在了空中,只有李终南像是没听见一般,理了一下衣袖。
  李韫奕干咳一声,又说了一遍:“钟山之美……”边说边与屈夜梁对视一眼。韩铁衣挤过身来,掩声对晓舟珩道:“晓老弟,六少爷怎么酒量这样差的,这才几杯,就醉了?”
  晓舟珩摇摇头,示意韩铁衣不要吱声。
  李韫奕说第三遍,一字一顿,似乎颇有醉意:“钟,山,之,美。”琵琶曲至第三段,曲中主人捧殇相劝,宾客欢言当醉;可话里却是主人间不容发,宾客心怀忐忑。
  李终南轻笑一声:“钟山之美,爰有玉华。光彩流映,气如虹霞。君子是佩,象德闲邪*。想必六哥说的就是这个了,”李终南从怀中掏出一块绒布,于手心摊开,是一枚流云玉佩。李终南侧身递与婢女,婢女垂首小步送至李韫奕席前,李韫奕一瞧,用手细细摩挲,眼中闪烁着异样的浮光——似哭非笑,远远望去,晓舟珩不明白李韫奕眼中的是甚么。
  罢了,这世上很多不明白,譬如爱恨,譬如人心,譬如……
  良久,李韫奕收起了玉佩以及他眼里的那份时明时晦,道:“终南,幸得君归。”
  晓舟珩这边长舒一口气,他刚分明看见,屈夜梁与李韫奕对视后,屈夜梁的起身之势,以及他那只筋骨分明俨然已放在腰间的右手。
  要是李终南答不上,或是没有那块玉佩,只怕是,只怕是……
  “终南身为李氏八子,却不能尽孝表悌,这次归家,便再无远行打算,我在外之事已了,现只求服侍几个姨娘左右,教育弟妹,等父亲凯旋。”还不待众人反应,李终南自行一杯下肚。李韫奕干涩一笑,怃然不已,下午见他之时那人可一句未提,碍于客人面前有些话不好直言,李韫奕只好干咳了一声,道:“如此,那再好不过。理应这李府也是归于八弟名下,我这个庶出长子,些年也是代六弟管理罢了。”
  却不料李终南连连摆手:“六哥误会了,终南并非要与六哥争甚么家主之位……”
  还不待李终南说完,只听席间传来一阵冷嗤,循声望去,只见十三少爷李韫光双手抱臂于胸,一脸不屑:“他不是来争就怪了。”
  晓舟珩又暗道一声不妙,自己并非第一次见李韫光,那人性格乖戾,略微轻狂,真真是个挑茶斡刺的主,若是开口,必是风暴无疑。
  “十三弟。”
  “怎么,还不让说了?”李韫光一翻眼,“六哥碍于情面说不出口的,就让我来说,他何时将李府当自己家了?想来便来,说留就留,真真将李府当成勾栏瓦舍了?”
  李韫光两道浓眉,生得一双恶眼,向席间众人扫去,怒火更是从眼珠中奔出:“亏你是府里嫡长子,大娘过世,你在哪个小倌身上鬼混?”
  李韫奕又干咳一声,向李韫光使眼色,可惜那人全然不觉,李终南也未觉如何,后背挺得笔直,嘴角还有噙着一丝笑容。那琵琶奏至第四段,曲中一人,突然高歌自聊,起舞争辉;这厢是愁多恨多,无人取醉。
  晓舟珩暗道,李终南这厮脸皮真他娘的厚。
  “这些年来他对李府不闻不问,甚么尽孝表悌的话,光面堂皇,漂亮之极,有甚么意思?我可不是十五弟,随便就把不清不楚的人往府上领。”说罢还瞪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李韫纬,“明明早已过了束发之年,怎么做事还像个竖子一般!”
  “十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