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_作者:青茶木(292)


  一想到这里,他整颗心便被绳子吊在了断崖绝壁,危危高悬。
  “小夜叉,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被人遗忘。故而有一日我去了,你莫伤心难过,权当是我远行云游,记着我,念着我,我便在黄泉路最显眼的地方,等你。”
  这是去年攻打蛮疆时,方羿玄甲红袍,手握七尺长枪,对着尸横遍野的疮痍之境生的一番话。
  本是超脱生死的言论,却让安戈心里都揪了起来。
  方羿死了,他断然是会惦记他的。但他走了,只剩了安戈一个人,日子过着有何滋味?
  又谁,来唤他“小夜叉”呢?
  不过现在,走的人不是方羿,是安戈了。
  在答允管瑶条件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是个将死之人了。说来也怪,平时咋咋呼呼的人却很是淡然,似乎一点都不在意。
  他的遗书已经写好,除了那八个孩子,留给方羿的只有寥寥几字:
  “吃饭,睡觉,想我。”
  依照安戈的话痨体质,他要说的话,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但临了时,提笔蘸墨,对着白白净净的一张纸,他却只字难言。
  说什么呢?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轻浮。
  他这辈子,前半生靠坑蒙拐骗,坑了八个孩子当家人,勉强填饱肚子。有时揭不开锅,虽有人埋怨,却还是一个个脆生生地叫着他“小安哥哥”。
  直到那张寻找公子的王诏传到永安县,他靠着左臂的“胎记”,实则却是他老娘给他种蛊留下的蛊痕,继续坑蒙拐骗,一夜间从山鸡变成了凤凰。
  即便身份高贵,却也本性难移,仍旧靠着坑蒙拐骗,坑来方羿这个把他宠到骨子里的大心肝。
  虽然荒诞,却很过瘾。
  虽有不舍,却无遗憾。
  他觉得,值。
  现在,他唯一挂念的,还是方羿的安危。
  或许安戈便是这样,有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觉得没什么,但若加注在方羿身上哪怕一星半点,他想都不敢想。他死没关系,但是方羿,不可以有闪失。
  若真的可以一命换一命,他随时可以点头。
  爱这一字,无法衡量。
  若非要用一件事表露真心,那么安戈能做的大概是,为了方羿,他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约莫是之前险些杀了方羿的缘故,他总是提心吊胆,他总觉着,危险就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趁方羿不备的时候,腾然进攻,夺人性命。
  这份担忧很快便被扩大了,若之前的担忧可填山海,那么现在的,便可弥天。
  那日,普煦的雪很大,人走在路上,半条腿都会陷下去。
  安戈冒着风雪,火急火燎带管瑶刚赶到普煦,刚见到云舒君,刚问了句“猴哥呢”。
  周围所有人,尽皆变了脸色,包括素来不显山露水的云舒君。
  他见到因为伤痛显得苍白的安戈,整个人恍若被谁打了一拳,瞬息之间,脸色比他还白。
  “侯,侯夫人?”
  他错愕着盯着安戈,脑子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一般,向来处变不惊的人,迟迟没有反应。
  安戈上去抱住他的肩膀,“是我,云舒君,我逃出来了。”
  他是笑着的,不过是仅限于故人重逢的几丝欢愉,没有见到方羿,没有彻底消除这天大的误会,他始终不能轻松。
  “猴哥呢?”
  他左右看看,又问了一遍,“猴哥去哪儿了?我找到平息战争的办法了,快带我去见他。”
  云舒君不答反问:“你,何时逃出来的?”
  安戈隐隐觉得事态不对,“十五日前,怎么了?”
  这十几天他一直在奔波,又加上大雪封山,传信的候骑皆困在城中,寸步难行。就连小城到普煦,平时三四天的路程,他都走了十天。
  安戈话音落地,云舒君便脚下一软,仿佛什么东西坍塌了般。
  “中计了......中计了......”
  他喃喃自语,一下子恍然失措,弄得安戈也慌了。
  他忙扣着云舒君的手臂,追问:“什么中计了?猴哥怎么了?云舒君你说啊!”
  云舒君被他摇得一震,似是回过神来,恍惚了片刻之后,即刻道:“来人......来人!”
  他的话是飘的,整个人的底气也是飘的,像被人捅得千疮百孔的窗户纸,关不住风。
  身后的校尉立马上前,“先生有何指示?”
  “立刻,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兵马,集结之后即刻赶往三山城。”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陡然拔高,显然是急了,“再有,马上焚烧狼烟召集邻近城池的兵马火速前去支援不得有误!若将军出事了咱们即便万死也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