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辞华不发一言,上前一步呈给一封卷轴。荒帝脸色阴沉地掂在手里,任它自己甩开,原来是一份丈余长的清单,一样样写明所带走物品的来历。
这清单其实也只是做个样子,上百号人迁徙,若非要夹带些什么贵重细软,自是无法盘查得清,但这长长一溜的单子倒是明白表示了凤辞华认真要走的决心。
荒帝瞧了那单子半晌,胸口一起一伏,聚了半日气,一鼓脑将轴卷掼向凤辞华,只说了一个字:“滚!”
轴卷比不得板砖,就拍在头上也是不痛的,凤辞华被砸之后,也无动于衷。慢慢他道了一句:“谢主隆恩。”随即仍是无动于衷地,后退两步,一转身离去。
背过身的时候,听到荒帝在身后冷笑:“有些人,果真只可共享富贵,不能同他们共度患难——皇后一如既往,既识机巧,又精明能干。只是皇后算得再精,西凤那等小破国家,便做了皇帝又有什么意思?五百万里大荒江山,朕本欲与皇后分享,皇后趋利避害,只好错手失过。只是请皇后记得,今日是皇后于朕危微之际,将朕一脚踢开,不是朕休了妻!这等断情决义之事,朕是不做的!只是日后皇后莫哭着求朕要求复合,那时朕本该给皇后的东西,全部送给他人,皇后后悔也来不及!”
凤辞华被他这番话刺激得肩膀抖了一抖,终究是忍下一口气。他本预料荒帝会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地不准他走,还准备了许多口舌,没想到结果只是气急败坏地怒骂一番,超乎预料,因此也就不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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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放行的旨意,来得未免太过轻易,凤辞华回到宫中,催促仆妇佣男们快些整理行装,以免皇上出尔反尔,毕竟荒帝的厚脸皮与软缠功夫再没人比他更晓得。没想到过了一日,荒帝的三请五请大法还未施出,随行的人却已打点得差不多了。
尚膳司太监一溜排开问皇上今儿想吃什么,荒帝坐在龙床上冷冷瞪他们一眼,伸手勾勾后头一名暗卫,问:“皇后从昨夜到今早有何动静?”
暗卫小心翼翼禀报道:“自皇后请旨后,来往有许多闲杂人等人往来内廷,属下们藏在暗处尽力紧盯,不放过一个可疑人士,果真,按皇上说的线索,我们找到一些证据。”
暗卫一边说,一边呈上一封纸笺。“昨晚酉时左右,正是往来皇后宫中人最密之时,我们瞧见自大长公主府中来了一名使女,送来一些什物。后大内的高手躲在檐上,一直蹲到子夜待诸人都睡下后,在皇后房中偷了一片信笺,誊写一份又放回原处,这便是抄本,请皇上过目。”
荒帝抖开纸笺扫了一眼,冷冷轻哼一声:“果是姑母的手笔。”他不必多看,就知那是与凤辞华串通将秦妃女换装藏在随行人中送出京城的谋划。
暗卫微微抬头,瞧着荒帝眼色:“皇上嘱咐我们万勿打草惊蛇,但此时应该闯入皇后宫中,力抓证据于当场么?”
荒帝握着下巴,蹙眉想了片刻:“不管,随他们!若以为抓住秦妃肚里的孩子就能要挟于朕,若以为以一个小小西凤就能联合秦国震慑大荒,也想得太美!一名贪心不足的老公主,两个长相比脑子好使的西凤男宠——姑且再加一名居心叵测的秦国女——朕倒要看看,这一群妇人女子。能翻出什么花来!”他站起身,眼光如冷刀一般,狠狠扫过旁边几个腿肚子发颤的尚膳司太监。“皇上要吃什么,听清了么?!”
“是…不,没有……”太监抖抖索索,看也不敢往上看,生怕一个不好就被皇上拖出去灭口。
“屁话!朕说都没说,哪来什么有没有!在朕面前打马虎眼,不想活了!朕要吃泡椒炒皇后,听清了?现在该怎么做,晓得了?”荒帝横眉竖目地瞪着这几个倒霉太监吼道。
“是,是。”君威一动震天,太监们吓得面如土色,可怜巴巴领命而去。可怜他们这些内廷司务人员,平时的顶头上司便是皇后,如今帝后不和,自然惨兮兮充作炮灰。荒帝几下敲打,无异于提醒他们看清主子究竟是谁。
当天荒帝面前摆了一盘泡椒凤爪,被他咬得硌蹦作响,泄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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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公主简弄玉自认沦落到扮演皇后的西凤下仆,是屈辱中的屈辱,但既已选择此路,她亦有心理准备。以和亲之策被嫁到远邦,却只是贵妃,难偿她心中抱负,既然在宠爱上无法及过男子,却可在肚皮上争胜利,只可恨那荒帝不欲使她有子,次次暗用伎俩。但大秦宫闱中宫妃为争君王宠幸相互碾扎,比起大荒宫廷惨烈百倍,因此让荒帝在倏忽中留下种子,并非技术上不可解决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