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破镜又大又圆_作者:李狗血(102)


  他希望他醒来,发现自己从未走出过秦匪风的房间,管他什么屠村之仇,他只要他的傻子。
  他和他的傻子,说好了要一起泡澡,他怎么能食言?
  傻子。
  聂珵低头,轻蹭着秦匪风灰败的侧脸,汩汩流下的绵细泪珠沾湿秦匪风的睫毛。
  我这十年来,还从没为了谁这样哭过。
  你不要与我置气,我也不撒泼,日后再吵架的时候我都让着你,你醒来好不好?
  聂珵就那样蹶在地上,姿势生硬地与秦匪风脸贴着脸,像是与他平常的亲昵,又似在虔诚的叩拜。
  贺江隐看他痴痴的举动,甚至见他突然抱起秦匪风的脸,又朝他苍白的唇中一遍遍渡去真气。
  “聂珵,”贺江隐掌心按住聂珵因被横梁砸伤而逐渐渗出殷红的肩膀,一边使力替他止住血流一边开口,“他已经死了。”
  他身前的伤足以致命,何况又自高处坠落,五脏六腑皆已碎裂。
  聂珵身形骤顿,随即倏地抬头,眼底竟迸出炙烈的杀意。
  “你胡说什么?”
  戾声喝道,聂珵猛地避开贺江隐的掌心,乍然自地上跃起。
  “他不可能死!”聂珵怒吼间,周身所爆发的真气完全不受控制,随着他眼中涌上的血丝,整张脸煞气凌人,仿佛化身为厉鬼。
  “他分明答应了我,要等我回来!怎么会死!”
  声嘶力竭地喊着,聂珵遽然泪水决堤:“他是我捡来的!他的命是我的!你敢再妄下断言!”
  “……”
  贺江隐不语,意识到他已濒临崩溃,受不得一丝刺激。
  而情绪震动下,却见聂珵突然又面露极大的痛苦。
  贺江隐眉心紧蹙:“快默念心法!”
  然而已经来不及他出手,聂珵再无法忍受暴走的真气,一口鲜血喷出,无数强烈的气刃自他周身涌出,不分青红皂白地席卷整个上空。
  身后摇摇欲坠的阁楼再次发出震荡,顷刻间飞屑四溅,坍塌的墙壁皆化为碎片在骤风中砸向四面八方。
  聂珵本原本眼神空洞,身上被刮出无数道血痕仍无动于衷,却在目光触及某块飞落的碎片后浑身一震。
  他猝然扎向地面,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一片染血的残壁。
  虽然残破不全,但那与众不同的诡谲云尾聂珵一眼便能认出!
  这阁楼中,怎会有这块徽记?
  一瞬间,冯富贵的话如魔咒般在他的脑中盘旋,他心底明知还有许多问题不甚清楚,但他无法集中精力思考,眼下他满腔的愤慨和悲恸都急需一个出口。
  所以就在贺江隐强行压制住四处肆虐的气刃,正欲助聂珵平息他体内的躁动,却猛然对上聂珵向他祭出的一掌,那是他前几日刚刚教他的“焚风掌”。
  “是你!”
  聂珵决绝看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恨意几乎将贺江隐淹没。
  而紧接着致命的攻击又密集地袭来,贺江隐显然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狂,却也只纵身躲避,任由他肆无忌惮地发泄。
  那一招一式,都曾是贺江隐亲授于他。
  贺江隐眼见聂珵越来越不顾一切,即使自损也对他紧追不舍,眼底闪过几丝刺痛,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终是出掌,掌风绵长有力,像无形的枷锁,将暴走的聂珵刹那困住。
  却见聂珵咬牙挣动,只须臾便浑身浴血地破开他的禁锢,分明已不将自身性命放在眼里,一心只与他决战致死。
  “聂小道长!”
  而就在整片夜色都充斥着无边绝望之际,一个清绵的声音犹如一颗救命稻草,瞬时深入聂珵早已失智的内心。
  “他还有救。”
  只听刚刚赶至的九方泠如此说道。
  聂珵动作戛然而止,在空中呆滞半晌,眼泪横飞着俯冲下来。
  “你、你……”
  可嗫嚅着,聂珵情绪激烈到一时不知如何问他。
  “续命蛊,”九方泠看着他迅速道,“他咽气不久,你体内的续命蛊虽还未完全长成,但若强制催动,或可一试!”
  “不可!”
  两个声音竟同时响起。
  只见贺江隐与紧随其后的九方游面色阴晦,难得见解统一地上前。
  聂珵闻言回头,头脑霎时清醒,虽不能看透贺江隐之意,却几乎在看到九方游的下一刻便知他所想。
  “你现下不让我用蛊救他,”聂珵冷然直视九方游,“那我就是死,也一样不会救你小叔叔。”
  聂珵信九方泠是好心帮他,但九方游必然不会轻易答允,毕竟那续命蛊,目前只此一个。
  所以他顾不上九方泠会作何感想,唯有以他性命来威胁九方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