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掌柜点点头,道:“我就说嘛!我在这城中开了几十年的点心铺子,城里的熟面孔都认得差不多了,却没怎么见过你。”
顿了顿,又问道:“你说你是秀水河子镇上的?”
见韩彦点头,又笑道:“那可真是巧了!这城里有家叫和味斋的点心铺子,听说老店就在秀水河子镇上。”
韩彦见老掌柜谈兴上来了,便陪笑几句:“是的,和味斋是秀水河子镇上唯一的点心铺子。穷乡僻壤的,什么铺子都是独一份儿,满足大家日常所需罢了。”
老掌柜闻言呵呵笑道:“小伙子,你不用担心夸了和味斋我会不高兴。
“到了我这把年纪,早就把什么都看淡了,开这个点心铺子,一来是维持生计,二来是图个念想罢了。
“说到穷乡僻壤,咱们康平县,甚至是整个辽东府,比起繁华的京城和江南来,也都是穷乡僻壤,兵祸不断,谁也不比谁繁华太平!”
“老丈通达。”韩彦拱手,真心赞佩道。
老掌柜笑着摆摆手,倒也不再啰嗦谦虚,转而回答起韩彦的疑问来:“像今天这样的铁甲队伍,近来已经是第六次出现了。从新年前后到现在,就没有消停的!”
“六次?”韩彦皱眉,诚心请教道,“敢问老丈可知这些铁甲队伍来城中,所为何事?”
像这样精锐的铁甲队,一般是拱卫京师或是驻守边关的,很少进入康平县这样寻常的小城中来,更别提是大半年的时间内就来了六次了……
新年前后!
脑袋里似有一道闪电劈过,韩彦整个人陡然间紧绷起来。
那不就是他带着小望之逃到獾子寨,借宿张家前后吗!
这些人,不会是赵贵妃派来搜捕小望之的吧?!
察觉到身边人陡然间的紧绷,舒予连忙抬头看了过去,只见韩彦一向如潭深不见底的双眸,这会儿瞬间迸发出熊熊的火焰来,愤怒、痛恨、警惕、惶然……
种种复杂的情绪,头一次毫不掩饰,或者说是压抑不住地爆发出来。
舒予凝眉。
自打那铁甲队伍出现之后,韩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可是她偏偏一头雾水,想帮忙宽慰也无从下手。
舒予看着韩彦紧皱的眉头,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像那眉毛似的皱成一团,直泛疼。
深吸一口气,舒予悄悄地挪过去,挨近韩彦,借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地拉住了韩彦紧握的手。
这才发现,他竟然在微微发颤。
舒予心底一沉,先前的那点害羞和窘迫霎时间全都不见了,只余下困惑、担心与沉重。
韩彦的身上,到底藏有多少秘密……
当那缕温暖温柔的覆裹上来时,又惊又怒失神的韩彦,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反手紧紧抓住不放。 韩彦常年习武,惊怒之下又没有控制好力度,舒予只觉得自己整只手都要被他给握碎了。
她咬咬牙,没吭声。
“谁知道这些军爷都是怎么想的。”老掌柜没有察觉到韩彦的失态,摇摇头,长叹道,“但愿跟瓦剌没有关系,否则,只怕这康平县就康平不了喽……”
老掌柜的话,将韩彦的思绪拉回。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这才察觉自己正紧紧地握着舒予的手,赶紧悄悄松开,以眼神致歉,心里却如三冬暖阳照耀,将那些阴暗、愤怒的负面情绪悄悄驱散。
舒予抬头冲他一笑,无声安慰,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眼看着指尖就要滑出韩彦的手心,整只手却立刻又被韩彦温柔又紧紧地包住。
舒予诧异地眨眨眼睛。
韩彦回以一笑,没多解释,将那只比之寻常姑娘家稍显粗糙的手,包在手心里,五指轻轻地揉捏着。
酸疼的指节和手掌,在这揉捏之中,渐渐地舒适起来。
舒予恍然大悟,韩彦这是在替她按摩赔罪呢!
不过,这些太亲密了些吧……且还正在大街上,身边还有个老掌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