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进来吹熄了灯,放下珠帘,守在外头。
夏季天亮得早,舒予又一向早起,哪怕是昨夜睡得晚了些,到了平日的点儿,生物钟却依旧自动叫醒了她。
窗外蒙蒙的亮光透进帐子来,昏昏浮动。
舒予睁开眼睛时,有一刹那的迷糊,揉了揉眼睛,待看清头顶花纹繁复的帐子时,蓦地想起来,自己昨夜是借宿在谭府。
侧头看一旁仍旧酣睡的谭馨,舒予想了想,又躺好闭上了眼睛。
谭馨是个懂规矩知礼仪的人,肯定不会睡过头错过给谭夫人请安的时辰的,既然如此,她还是接着躺一会儿,免得打扰对方安眠。
然而眼睛是合上了,睡意却再无丁点儿,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想着昨夜刘县令等人连夜突审瓦剌贼人,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
县衙公廨里,突审了一夜瓦剌贼人的刘县令等人个个形容疲惫,然而却都了无睡意,个个愁眉紧锁。
小吏奉了茶点,悄悄地退了出去,不耽误大人们谈正事。
审问了一夜、愤怒了一夜、焦虑了一夜……众人这会儿也顾不上文雅不文雅的了,直接掀了茶碗盖,大口大口地灌起茶来。
然而点心却都没有人去碰。
哪怕这会儿肚子都已经咕咕叫了,大家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心里俱是沉甸甸地发堵。
谁能够想得到,自以为已经成功拔出的瓦剌细作,此时竟然还安安稳稳地潜藏在康平县中,甚至依旧在向瓦剌通风报信!
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 茶过一轮之后,刘县令放下茶盏,沉声道:“这件事情,必须立刻禀报到辽东军中,由镇国公定夺。”
毕竟当初人是从辽东军中逃跑出来的,后又有黑甲卫队奉镇国公之命,一路追寻到康平县中,将人给捉了回去。
现在知晓当初抓到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真正的从辽东军中逃走的瓦剌细作此时依旧潜藏在康平县中,他作为康平县的一县之长,当然得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报给镇国公知道。
众人闻言,连连称“是”附和。
谭教谕沉声分析道:“县尊大人所言甚是。
“既然那瓦剌细作能够在黑甲卫队的搜捕之下,推了个替死鬼出来,从容脱身,并且依旧向瓦剌传递我方信息,可见其本事通天。
“以康平县目前的守备状态来论,要找他出来,只怕不易。如果能够有镇国公派人支援,定叫那人插翅也难飞。”
而且这样一来,即便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情,上头也不会把罪责一并推在他们这些当地官吏的身上。
只是这一点,只可意会,不能明言。
“所言有理!”
“所言甚是!”
诸人纷纷附和。
刘县令见大家并无异议,当即招了王良,吩咐道:“你现在立刻骑快马加鞭,赶赴辽东军中,将此事亲自禀报给镇国公知道。”
王良现在任着康平县兵马都监一职,而且骑射武艺出众,更重要的是有个在辽东军中任参将的父亲,说得上话,绝对是此行的不二人选。
——从某种意义上说,刘县令还真是“威武不能屈”,并没有因为畏忌王参将的权势,就将兵马都监的实权都转交给王良。
王良虽然平时不大看得起刘县令的迂腐和装腔作势,更恼恨他牢牢地掌控着康平县的兵马调度之权,让他这个兵马都监形同虚设,然而大事当前,还是毫不犹豫地接下命令,当即便出门办事去了。
待王良离开之后,刘县令扫视一圈,愁眉紧锁,问道:“不知对于依旧潜藏在康平县中的那瓦剌细作,各位有没有什么头绪?”
众人相视一眼,包括谭教谕在内,俱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昨夜审问那瓦剌贼人时,对方最后经不住刑罚拷打,吐露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与之前从辽东军中逃出的瓦剌自作接头,想法子将人给安全接回瓦剌,另外派人潜伏。
大家震惊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呢。